两人转头一看,便见一个穿着藏蓝色书生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眼带嘲弄的看着这边,
旁边还有两个穿着国子监弟子服的青年簇拥在他身边。
他身上衣服的光泽感一看就是上好丝绸所制,上面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边,
腰上系着玉带,显得他身姿俊秀,贵气不凡。
只是唯一让人扼腕的是这位贵公子的眼下有着一抹青色,脸上缺乏血色,唇色泛白,
似是有些肾虚之症,叫内行人一看便知这位公子肯定是勤于后院之事。
倒显得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方凤年听这声音也觉着有些耳熟,抬头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是去年那位率众殴打他的那个佟府少爷嘛。
他认不出我,他认不出我……
方凤将头埋地低低的,便想低调转身离开,不要惹这个大麻烦。
可他身边的袁勤业不是个低调的人,一听那人挑衅的言语,当即便不乐意了。
他拉着他便上前一步,“你这位公子说话好不客气,
诗会是大儒举办,各地学子均可参加的文坛盛世,怎的用这黄白之物玷污,
况且,本公子听闻只要今晚作的诗被各位大儒评为前三甲,
不仅今晚酒水钱全免,而且今后一年都可自由来此斋中吃酒。”
方凤年本来正低着头要走,听到这最后一句脚步倒有些迈不动。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啊,免费一年吃酒,他就不用为饭钱出去骗,呃,是出去给人算命了呀。
想到这里,他挣脱的力气小了些,心中有些踌躇。
“笑话,本次诗会各地的解元都有耳闻,想必起码要来一二位,
而且国子监的学生们各个也饱读诗书,怎么,你二人觉得可以越过他们得到前三名吗?”
此时门口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些书生驻足围观,文人相轻是自古有之,
听到此处,纷纷觉着袁勤业两人太过托大,口气狂傲,不知是不是有真材实料。
这时,那位肾虚公子的目光从拉仇恨的袁勤业身上扫视到了他身旁的方凤年身上。
这一瞧便露出了恶狠狠的笑容来。
“好啊,今天是什么日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这臭算命的可终于栽在少爷手里了,
本少爷可找了你半年了,你是真能躲啊。”
方凤年顿时神色一僵,面上露出尴尬的笑意,
“呵呵,这位少爷,你我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大动干戈呢?”
“哼!误会!本少爷因为你去告状险些被家父打断了腿,你还想抵赖,
本少爷今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佟府少爷阴恻恻的看着他冷声道。
方凤年顿时觉得头大,哎!这是多深的执念啊。
心里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这算命啊……是一个高风险的活计,
总有些人不喜欢听实话,喜欢听假话,逼得他都不得不改行去行骗了。
眼看着那人身后的恶奴要围上前来,
袁勤业见状连忙将方凤年挡在身后,举着手中的折扇横在胸前,紧张道: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工部袁侍郎的公子,你们也敢动我的朋友?!”
“袁侍郎家的公子?”那佟少爷嘲弄的问道。
“是、是啊。”袁勤业底气不足的回道。
方凤年只知道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倒也是头一次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见他底气不足的样子,不由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果然,便见佟少爷甩开折扇,眯眼笑道:“袁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弟弟啊?”
一个身穿国子监弟子服的青年男子应声从人后走了出来,只见他蹙眉拱手道:
“佟少爷,这是我不成器的庶弟,给您惹麻烦了。”
说罢便看了看袁勤业,冷喝一声:
“孽畜,还不退下,敢在佟少爷面前放肆,是想给家里招祸吗?!”
袁勤业顿时脸涨的通红,眼神带着一丝难堪,倔强的站在原地。
被兄长在外面就不顾颜面的喝骂,一看便知他平常在家中过的什么日子。
方凤年蹙眉,向前一步挡在了袁勤业的身前。
这时只听旁边人好心的提醒道:
“你可知他是谁?这是先帝孝懿仁皇后母家的嫡出公子佟仁德,是名门世家的公子。
你敢和他作对,你不要命了?!”
方凤年不曾想这人来头这么大,顿时硬刚的心思冷静了下来。
但袁勤业是为了维护他却被他兄长当众辱骂,却是他不能不管的。
当下冷声喝道:
“袁公子好家教,对自己弟弟在外面也随意大声辱骂,
不顾及他的颜面不说,却也丝毫不顾及他举子的身份吗?”
此言一出,顿时群众议论纷纷,这年头,举人地位还是很高贵的,
便是之后的考试均是名落孙山,也能去吏部谋个差,从此步入官途,
只是起点比进士低,上限也低就是了。
佟仁德见那袁少爷被堵住,不由得斜了他一眼,冷喝道:“没用的东西,退下!”
那袁勤业的嫡兄只敢黑着脸退下,并不敢反驳。
这袁家虽也是官至侍郎的京官,到了佟家面前却根本不够看,
是以袁家的嫡子一直跟在佟仁浩身边讨好,想借此打入京城权贵圈,
本来关系已经有了进步,谁知今日被他训斥,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顿时心中对袁勤业和方凤年恨极了,下去之前眼神狠狠刮了二人一眼。
果然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方凤年已经对自己今晚出来大为后悔。
便是袁勤业也没了刚开始的精神头,神色郁郁中透着怒火。
方凤年刚想要拉着袁勤业离去。便眼看着佟仁浩嘴角露出阴狠的笑来。
他心中一动,眼下这佟府势大,若是离开恐怕会在无人处招来一顿毒打,
他倒是无所谓,也习惯了,只怕连累了袁勤业。
思及此,他抬头看了看这诗会的大门,只见里面熏香清雅,往来均是儒生,但也是个好所在。
当下从袖中掏出五两纹银。举在半空道:
“今日方某和朋友来参加诗会,却被拦在门前,我记得诗会的规则便是凡事有功名的书生皆可凭十两纹银参加,举子减半,
怎么,如今却要说话不算话了吗?这大门谁能进倒又佟家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