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二人引路的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几岁。
两人跟在小姑娘后面彼此都没有说话。仇怅摸摸背后腰间的画轴,面具之下是满满心事,因此没有过多在意周边,相对余人间倒是一直在观察四周的守卫和路径。
这地方美则美矣,但处处都是陷阱,一步踏错,可能就是有来无回。他回想着东方大人带他一路跑过来,感叹竟然一处机关都没触发。
这人到底是多熟悉这地方?
“这是东方大人您的房间,西方大人,您的房间在隔壁。”小姑娘把二人带到卧室门前,余人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旁边的房间距离大概不到十米远,又看一眼还在沉默中的仇怅,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余人间正准备推门而入,手还没碰到门框,就听到仇怅把门推开的“咯吱”声,和那副清冷的嗓音从隔壁传过来,“小姑娘,我想洗个澡,麻烦你了。”
余人间突然想到那人刚落下时踩到菜花蛇时的场景,拿着帕子坐在角落的样子,这会子又听见他要洗澡,只觉得有点好笑,这东方大人的洁癖没救了。
小丫头低着头恭敬回答道:“东方大人,小奴这就去准备,请您在此稍候!”
“多谢。”
余人间推开房间,先是把房间转了一圈。手又在两房中间的墙壁上用手敲敲,虽然实体墙但却是个连房,准确的说两间卧室只有一墙之隔,似乎是特意在房子中央起的隔断层。
他随手把面具摘下来放到八仙桌上,拉着凳子缓缓坐下,桌上有水壶和水杯,水壶里的水是温的,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看来,他们刚踏入结界,那个大长老就知道并且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出于谨慎他端起水杯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没有异味,也没有任何药味。
严格说来,无色无味更可怕!
余人间跟着东方大人跑上跑下这么长时间,终于能消停会。手掌向上取出被他隐匿的手机,手机瞬间出现在他手上,他仔细看着屏幕上和仇安渝的合影,心中思念加剧。
不知道仇安渝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在花圃园一待一整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余人间划过通讯记录,轻叹口气,这个小没良心的,真的一通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他大手一挥,随手布置个结界,确认安全后,才拨通仇怅的电话。
隔壁房间内
摘下面具的仇怅正望着桌上铺展开来的画轴出神,双手紧握,神情冷冽眼底的寒光乍现。
这个人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别以为留有一缕幽魂躲在丰绅家就能改变什么。
“你既然魂如灯灭,就拜托你彻底消失,别动不动出来诈尸惹人厌。”仇怅嘴里吐出的字冰冷刺骨,他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心本就冰冷的人,来了一趟丰绅家,没找到想找的人不说,无意看到这幅画就更令他不舒心。
仇怅情绪到达顶点,他默默抬起自己的双手,脑海里只想把这幅画撕个精光。
对!撕掉!
撕掉这个人就不会找到自己了。
仇怅魔怔一般,双手已经触碰到画卷。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瞬间把仇怅的思绪拉回来。
于是,赶紧掏出手机来,一看,竟是余人间打来的电话。
他顿几秒钟后,冷清的脸上变得迷茫许多,想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仇怅把桌上的卷轴随意往空中一抛,画轴自动旋转好后落在书架上。
他其实很不喜欢来丰绅家,这个地方跟他犯冲,因为跟他以前住的地方实在太像了,要不是他随身带着手机,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依然活在古代。
手机铃声还在持续,仇怅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嗓子轻咳两下,变换声线后,才接起电话。“喂。”
这么久才接听?
余人间眉头紧蹙,“安渝?心情不好吗?”
电话里的仇怅语气好不好,他一个字一个语气就能听出来。
仇怅顿一下,这人竟然这么敏锐,他恢复下心情,勉强扯出点笑容来,声音温和还不自觉带点委屈,“是啊,很想你,工作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连串几个问题问过去,其实仇怅真正最想知道的是最后一个。心里默念着,可千万别早回来,不然自己没从丰绅家脱身,被发现可就遭了。
隔壁的余人间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嘴角上扬,安渝是怕打扰他工作才不敢给他打电话吗?还用那种略带撒娇的语气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这是否表明他也在想自己?
“想我了吗?”余人间的语气温柔如水。
仇怅听这人的声音浮现余人间坐在办公桌前给他打电话的模样,岔开话题道:“有点,我听说国外很乱的,我怕你出事。”
新闻报道出事的这么多,他自己一个人去出差,连随从都不带,万一……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等过两天就回去了,到时给你带礼物。”余人间也只有对着仇安渝才会露出这么温和的表情,“安渝,你现在在做什么,有好好吃饭吗?”
仇怅赶紧便表明,“有,放心吧!”
有个屁!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还差点被活蔓藤给当肥料吃掉。
正此时,“咯吱”一声推门声,小姑娘正准备开口说话,仇怅立刻把手指放嘴边示意她。
姑娘很懂事,默默招呼后面的下人拎着水倒在屏风后面的浴桶中。
一系列动作除了哗啦啦水声,其他都很安静。
仇怅没有跟人说太久,对着电话那头赶紧说道:“不多说了,我要洗澡休息了,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好。”就此双方挂断电话。
余人间手里拿着手机出神,不是说想他吗?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着急挂断?
点开相册后,又温柔地看着仇怅的照片出神,他拂过手机相册里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爱不释手。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却知道安渝的心情并不好,虽然在极力的掩饰,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余人间心里不停给自己安慰,没事,这次回去后,他就可以为仇安渝渡灵,只希望东方所说的方法可以医治仇安渝的身体。从此以后,他会无痛无病无灾无难开开心心的生活。
又过好大一会的功夫,“当当当”突兀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余人间戒备心太强,手上的剑快速出鞘,同一时间把手机隐匿起来,声音冰冷,大声喝道:“谁?”
门口是个小姑娘,猛然间听到这喝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西…西方大人。”
听到是那个姑娘的声音,余人间慢慢放下戒心,把剑放入鞘中,起身去打开房门,“有事吗?”
那姑娘早就听说东方阴司官忌讳特别多,脾气也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特别难伺候,可今天他给她的感觉,人还挺好说话。反倒是这个西方阴司,比东方阴司还难伺候,不高兴全在脸上,居高临下看向她时,压迫感如此强烈。
小姑娘战战兢兢捧着衣服站在他面前,“这……这是二位大人的衣服。”
这么多?余人间随手掀开随意看了一眼。
姑娘小声解释道:“这下面冷青绿的花案锦袍和兰花色的发带是东方大人的,上面的暗夜黑花案锦袍和酒红色的发带是您的。”
余人间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走回房间,正准备关门,见门口的姑娘迟迟没有移步离开,转头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姑娘有点害怕不敢看他,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回答道的话,“东方大人正在里面沐浴,小奴不敢前去打扰,能不能……麻烦西方大人……将衣服送过去。”
这一段话说到最后,小姑娘脸颊通红,也是,这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余人间思考一下,单手把另外一套衣服也拿了过来,“给我吧,你先下去。”
小姑娘躬身对他施一礼,慢步离开了。
余人间看着手上的青衣无奈摇摇头,遂想一下,拿着衣服走到隔壁敲响房门。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
此刻的仇怅,整个身子泡在水里闭气,门口敲了几声他都没有听到,余人间见里面没有反应,于是加大力度再敲一遍。
里面依然没有人回答。
余人间侧耳仔细听屋内的动静,没声?不对劲,顾不上其他立刻推门而入。
大力的推门声把水底的仇怅惊醒,他睁开眼睛从浴桶中露出脑袋,语气动怒,“谁?滚出去!”
余人间听到这人中气很足想也没多大事,对于东方大人的怒吼,他并不在意,只要人没事就好,淡淡回了一句,“是我,给你送衣服。”
听到是西方阴司的声音,仇怅松口气,语气比刚刚好些,“进来应该先敲门吧。”
“敲了。”余人间淡淡回他一句,“东家洗得太过忘我,怕是没听见。”
仇怅从屏风后看着这人独自走到床边把青衣锦袍放到床上。一整个无语,他是泡在水里,敲门没听到,但是硬闯也是不对的吧!
万一自己正脱衣服怎么办?
余人间是直接过来的,没有带着脸谱面具。身上还是那身黑色夜行衣,腰带勾勒出腰身,显得那双腿特别修长。
仇怅在里面泡澡,中间隔着屏风,他隐隐约约看到人影进来后把衣服放到了床上便转身离开,脸都没看到。
想着这个人还挺有分寸。
直到身体的乏倦得以疏解,仇怅才裸着身体从浴桶里出来,光着脚丫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叠成豆腐块状整齐的衣服,伸手一把扯过将衣内衬披到自己身上,一点点系好衣带。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间,思绪好像被拉回到从前。
待他醒来时,黑幕已经降临。
似乎一切都来的刚刚好,“东方大人,您醒了吗?大长老有请。”
仇怅坐起身来,揉揉眉心,想想之前发生的事,叹口气,是了,自己被这个老不死给抓到了,这人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
仇怅带上面具出房门时,余人间早已把自己收拾好了,一身深黑配酒红交错的衣袍衣带随风飘荡,就站在他门前不远处,仰着头望着一树具有很高观赏价值的红梅出神。
关于这个西方阴司,他之前没有过多接触,只有这次来找蓝凡才想把人拉来用,这人总是给他一种像余人间的错觉,可能身高方面确实有多少影响。
“走吧。”
余人间回过头看着身穿冷青色锦袍的东方阴司眼神一亮,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映着月光,洒落一层霜华。
依旧是那个小姑娘在前面带路。
余人间走在最后,手里的剑环抱在胸前,从未离手。
此处是正堂大殿。
比之前又多几人,不仅仅有大长老和飞龙长老,其他二位长老也都来了。
仇怅心里叹口气,走到前方的位置坐了下来,对他们先礼后兵嗤之以鼻,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真是被他们玩的透透的。
大长老微笑看着面具未摘的仇怅,“东方大人,睡得可好?”
“勉强吧。”
大长老依然嘴角带笑,“这几位长老听说您来了,特意出关来看看你。”
“哦?飞龙长老也是吗?”仇怅的语气很淡。
飞龙长老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仇怅只当没看见,“我有什么好看的。”
“在自家,面具就摘了吧。”大长老的语气好像哄孩子一样,一边说一边往下走。
“你们找我来就为了让我摘面具?”
大长老摇摇头,“老朽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晚饭后,斗胆请您去佛塔沉心一晚。”
其他长老在一旁点点头,“是啊。沉心后身体会舒服好多。”
所谓沉心,原本是为满身戾杀之气的人沉淀静心。仇怅知道他们的目的,每次来,每次都是,所以每次他都躲着这些人走。只是这次,仇怅低着头沉沉道:“不需要。”
他不需要沉心静气,脑海浮现的那一抹身影,足以做自己的定海神针,一通电话就能让他清醒的人,比听那些静心咒舒服。
现在哪怕他看见那个讨厌鬼的画像都能忍住,谢些人到底还怕什么呢?怕他哪天会暴走不成?
“需要的需要的。”
“东方大人除非找到意中人,不然,还是定期学习沉心比较好。”这句话是从见龙长老嘴里说出来的。“小女烟霖对东方大人仰慕已久,若不嫌弃……”
烟霖就是从一开始给他们带路的小姑娘。
仇怅深吸一口气,就这样还想让他沉心,如何沉得住。
真怪不得蓝凡要跑,这个家确实太过封建和窒息。
“几位长老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已经结婚了。”他心态已经很平静了,都这样他都还在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话。
“什么!”几位长老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位叫烟霖的姑娘一开始在一旁还娇羞的不行,一听说这人已经结婚了,顿时脸上神情突变,不由吃惊起来。
“东方大人成亲了?”大长老问。
“何时?”见龙长老问
“何地?”亢龙长老问。
“何人?”飞龙长老问。
这一声炸弹何止炸了这一窝老不死,就连旁边坐着的余人间都身体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