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怅一点也笑不出来。
只见他双目失神的看着余人间,似乎想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一些往事,那些被尘封遗忘的往事!
可是他只要过度想关于这个人的事,脑袋就像被重击捶打般痛不欲生。
那段记忆似乎藏匿在最深最深的梦境深处。
仇怅左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余人间的脸颊,想通过从张脸上找到熟悉感。
余人间脸颊突然感受到他手指的冰冷,心头一颤,他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渴望,不由自主喉结上下滑动,随后缓慢抬起来头来。
仇怅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好像把你忘记了。”
这句话令余人间喉头发酸,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间把人紧紧按在怀里,那力道似乎想把仇怅揉碎到身体里才罢休。
他说话的语气轻声轻语还略微颤抖着,“安渝,是我把你弄丢了,是我不好。”
原来这个人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而且自己一点都不排斥,以前的自己会喜欢他,是不是就是为了想留住这份温暖。
在身边的朋友心里,仇怅一直是个温润儒雅脾气随和悠闲雅致的花店老板。但是,只有仇怅心里清楚,他的本心很硬很冷的。只是这些年,为能更好的融入人界,他面具戴的太久太久,已经摘不下来了。
半晌,仇怅从余人间怀里坐起来,肉眼可见气色好许多,脸颊绯红。
此时的他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着室内的一切。
这是一套传统中式的卧室,桌案上布置的青花瓷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就连被套的颜色的都是喜欢的天青色。卧室的一花一木,摆玩挂件,随处可见卧室主人的用心。
余人间扶着他从床上起来,熟练的拿过外套给他披上。
仇怅好奇的打量房间,转头对他说道:“我想四处转转。”
“好。”余人间以前不会左右仇怅的任何决定,现在也是一样。只要是这个人决定的事,他不会说任何不字,只会无条件的满足。
余人间一脸爱意跟着他,看着他,从未出声打扰。
仇怅凭着身体的本初记忆绕过连廊,经过茶水间,莲池,画廊,鱼塘来到一处名唤《知鱼栏》的房间。
鱼?
仇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庄子与惠子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是……书房?”
余人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开口。这知道他不需要开口替仇怅介绍这是什么地方,具体是干什么的,那样太显得他像个外人。
而仇怅不是外人,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家。
仇怅喉咙发痒忍不住轻咳一声,却把余人间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小心翼翼地扶着。
仇怅被他大惊小怪的模样逗笑,他又不是纸糊的,“别担心,我自己可以。”
于是,仇怅慢慢踏进幽静的书房。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着花梨大理石案台,案上垒着一些画册与名人法帖,边上是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花,侧边墙上挂着的是苏东坡的《枯木怪石图》,案台上摆着文房四宝,紫毫笔挂在笔架上。
仇怅自顾走到石案前,抚上案上的宣纸和砚台,一阵墨香顺着鼻孔往里钻,空气里散发着一种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石案上有一处不易察觉凸起的机关,只要手搭上去就会触发机关。
机关连着身后的书架,机关开启,书架两侧顿时被机关齿轮拉着向两边开去。
仇怅怔住,望着突如其来的暗室,微微一蹙。
此时,余人间走上前,拉着他的手,似乎在告诉他不要害怕。“里面是我此生最珍贵的藏品,价值连城,千金不换,安渝可要去瞧瞧?”
仇怅回过神来,笑道:“既然是你最珍贵的藏品,哪有随随便便让人瞧瞧的道理。”
“安渝可不是随便的人。”
仇怅笑笑,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他有种感觉,肯定是跟自己有关。“罢了,瞧瞧也无妨。”
余人间心满意足拉着仇怅进入暗室,暗室的过道并没有多长,刚走没两步,仇怅便停了下来,双目看着两侧的照片,站了很久很久。
因为过道上面全是他与余人间两个人的照片。
从他们青涩的相遇……
两人脸红羞涩的初吻……
一起安静躺在花海中……
专心作画时,看书时……
一张张,一幕幕……
仇怅看的入神,这是他的以前。
是被他遗忘的记忆。
是他拼命想记起来的过往。
老天爷仿佛在跟他对着干,似乎他越想记起,越是记不起来。脑袋就像被金箍圈紧紧勒住,只要他想深入探索,那魔咒般的紧箍咒便念得他头疼!
嗡嗡嗡地响!
好疼!好疼啊!
太疼了!
疼感一直蔓延至脑部骨髓深处,直到仇怅咬紧牙关抱着头直接蹲了下来。
“安渝!”余人间被他突如其来的头疼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抱着他,一脸忧容。
“给我点时间……我会……想起……来的……”仇怅疼到说话都已经开始断断续续。
要说余人间此生最怕的事,就是看见仇怅痛苦的模样。
“安渝,别想了,不要再想了。”如果记起来的代价是痛苦,余人间宁愿仇怅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比起以前,他更在乎现在。
仇怅后槽牙都快被他咬裂了,却一直坚持着不肯认输,似乎跟这个要命般的紧箍咒较上劲来。
这点疼他能受住。
余人间却见不得,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抱起来,打断他的执拗,语气哽咽道:“那些都不重要了,想不起来也没事,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一直是你,别说只是忘记一次两次,就是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在乎。安渝,我只在乎你活的好不好开不开心。”
仇怅额间豆大的汗顺着下颚线滴落下来,稍微缓和一会后,才缓缓抬头看着他,有气无力的反驳他的话,“谁说不重要?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那是我最弥足珍贵的……感情啊。”
余人间喉间发酸,把人抱在怀里坐在太师椅上,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来。
他从遇到仇怅的那一刻起,人生就像攀登一样刺激。一开始摆在他面前的是秀丽非常永不可攀的山峦,他攒足了勇气踏出了第一步,走着走着,他越来越被山中的景色吸引,也越来越着迷。最后在他坚持不懈下攀上山顶,看到了日出夕阳雨后的彩虹和那一切一切的美景,那是他这一辈子都无缘得见的绚丽。
后来,天变了!
一场巨大的风暴把他从山顶卷了下来,他被迫掉到了悬崖绝壁。他挣扎着,满山遍野找寻着那再也找寻不到的美景,最后天空被乌云遮住,彻底暗了下来。就当他快绝望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场春雨,如浴甘霖,他解了渴,眼神仿佛看到云层中透过的那道光,光的到来,把雨后那道绚丽的彩虹也带了来。
他努力的再次奔跑,淌过一层又一层的荆棘,终于把那道彩虹永远留在了心间。
就在他以为他成功时,周围雷声再次遍布山间,原来彩虹是会消失的……
余人间就这样抱着他呆呆坐了很久,直到仇怅心情平复好一些,才走到一处保险柜前,小心翼翼地把保险柜打开,拿出里面的红色的小本子。
这是?结婚证!
余人间轻轻给他递过去。
仇怅双手轻轻翻开拂过照片上两个人的面容,“拍得真好,可惜……”
可惜他不记得。
哪怕仇怅没说出后半句话来,他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不可惜,有我在,我一直替我们记着呢。”余人间想让他开心一点,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安渝,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还记得吗?”
仇怅转念想了想,自己去了哪里?鬼界、地狱之眼、人界碑、地狱裂缝,这些都是不能说的
“之前在京都生活过一阵子,后来很喜欢这边的建筑风格和风土人情,便在中央公园开了一家花店,只是,有时脑袋也会一片空白,我比较懒嘛,从来也没想过为什么,日子得过且过,一天天也这么过来了。”仇怅对人生看得很开,哪怕身上不幸,也从不怨天尤人。
余人间听到这些,只觉得心疼。
二十岁的时候,他遇到大自己三岁的仇安渝,一见钟情,再见深情,从此仇安渝就是他整个世界。
如今仇怅虚岁三十,而他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但是那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沉淀,像是埋藏在地窖的佳酿,越发香醇。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书房时,陈助理在外面都快找疯了,一路问了十几个佣人,都说没看到人。
小桑的电话轰炸真不是吃素的,一开始陈助理还能撑住,后面就完全崩了。十分钟一个电话到后面一分钟一个电话。
“陈先生,帮帮忙,赶紧跟我老板说一声,店里出事了。他的电话一直也没人接,我知道老板肯定在跟你家余总约会,但是,很要命,我们的花儿撑不到了呀……呜呜都怪我呜呜呜呜呜……”说到最后居然还带有哭腔。
陈助理便知道事情不简单,赶紧前去找人,只是庭院实在太大,他几乎把整个庭院跑了个遍,终于在书房门口才见到了二位救星。“余总,仇先生,店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