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怅一大早没有去七号公馆,而是直接到了花圃园,此刻正恹恹地坐在花圃中央的摇椅上想着昨天晚上吃的那顿奇妙的饭。
好好一顿饭吃的他是心绪不宁。
想着余人间这个人,他一整夜都没睡好,失眠到天亮。
昨夜雪夜中,余人间的话就像只彩色的水笔,在他心口上画了一道绚丽无比的彩虹,久久挥之不去,他说:“南方好久没下雪了,亦如好久不见你。”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
“你助理口中那个故事的主人公跟我有关吗?”仇怅的思绪里掺杂着一些他自己都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这让他很是不解,明明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不是有关,主人公就是你。”余人间把他围巾多围了一道,从背后打了个结,手把手把他拉到餐厅檐下坐好,熟练得替他打散落在身上的冰雪,俨然一副男朋友的既视感。
仇怅眼里全是迷惘,其实他心里并不反感他私下的举动,只是有些不可思议。
余人间浅笑着从钱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给他递过去。
仇怅双手接过。
是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照片上的他,身穿着民国时期的青花长衫坐在太师椅上微微笑着,长衫领口的花纹刺绣细腻精致,可见衣着矜贵,价格也定然不菲。
余人间则是趴在他肩头微微笑着。
仇怅捏着照片双手轻微颤抖着,“这是我……们的曾经。”
余人间点点头,看着他吃惊的模样,心里悸动,他这个反应跟三年前第一次失忆时一模一样。
仇怅心里不断叹气,他一直教导蓝凡要做有担当的男子汉。
没想到自己在人界还有个爱人,他居然都不知情,竟做了这么多年的负心汉!
想着因为自己身份特殊性,极有可能是鬼界发生了大事,他才会来不及道别突然消失,让他在人间的爱人等他这么久。
恍若三年前,他从人界碑前醒来时,在鬼界休整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床走动。
据鬼差说,当时阴阳司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一步没敢离开。
仇怅能感受到,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蓝凡趴在他身上整天整夜的倒苦水,“哥,你说说,我舅舅是不是不像个人,把所有的摊子一股脑丢给我就跑了。你说我万一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当时仇怅脑海里一片空白,连眼前这人都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刚继任没多久的阴阳司——蓝凡。
仇怅撑着身子坐起来,望着包扎成一团的双手,问:“我这是怎么了?”
蓝凡握着仇怅被裹成蚕蛹的手,“没怎么,就是你刚修复好人界碑,就灵力透支倒了下去,可吓死我了,这前后都昏迷一个星期了。”
仇怅想了起来,“人界碑怎么样了?”
蓝凡摆摆手,“裂痕已经修复了,暂时没事。”
“暂时……”仇怅低头喃喃自语,“只是暂时吗?”
蓝凡轻轻嗯一声,把自己的小脑袋瓜轻轻抵在仇怅胸前,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哥,你别多想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西方阴司官已经选出来了,是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才,而且属性特别合,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给他完美打造的。”
西方阴司官的位置空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人有能力担任,“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仇怅开心时脸色也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
蓝凡本意想逗他多说些话,他的东方大人看着哪哪都好,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内里冷心冷情,反差大了些。
“东方属木,球球你拿到是青色阴阳佩;南方属火,南刻拿的是红色阴阳佩;北方属水,黎亭拿的是黑色阴阳佩;球球,你猜一下西方阴司官拿的是什么颜色的阴阳佩?”
仇怅压根也没思考,张口就说了出来“西方属金,黄色。”
蓝凡双手拍掌,“哈哈,哥,真是太聪明了!没错。就是黄色!”话题一转,眨着眼睛有点狡黠继续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西方阴司官的名字?我保证,如果你知道,肯定会欢喜的不得了。”
仇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兴趣知道。
“他的名字特别好听,你真的不想知道吗?”蓝凡一副欠揍的表情。
仇怅也只有在熟人面前,会外露出些情绪,嘴角微微上扬,再次摇摇头,忽念一想,眼神犀利看向蓝凡,“小凡,你在别人面前也会说出我的身份吗?”
蓝凡最怕仇怅这副严厉地表情,头皮发麻,背后一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嘛!不想知道就不想知道嘛!”
仇怅松口气。
蓝凡在他面前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万一哪天他身子撑不住了,这个孩子要怎么办?
花圃园内。
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太多,困意渐渐袭来。
仇怅躺在花圃的摇椅上昏昏欲睡,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他需要休息,最好是长眠。
周围的花骨朵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某种召唤,左右摇摆着身上的露珠,不停的绽放芬芳。
没多时,花开了。
满园的花齐齐盛开。
但是仇怅却没有醒来。
花枝摇曳着,摆动着身躯,用自己那零零散散的花灵,齐齐往仇怅身上飘去,似乎想就此唤醒自己的主人。
仇怅感受到了暖意,慢慢睁开眼睛,身体不自主地吸收周围花灵给予他的灵气。
“谢谢……”仇怅喃喃道声谢后,再次闭上眼睛。
傍晚时分,小桑领着余人间来到花圃园,边走边打小报告:“余总,我们老板心情一不好了,就会来花圃园一待就是一天,手机也不带,所以电话打不通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
“对了,他有时饭都不吃,前些日子从外地出差回来,还发了一场高烧,烧了好几天,从那天起身子就不好了,动不动咳嗽感冒的。”
“嗯。”余人间听着小桑的话,心疼极了。
小桑也不知道把这些事都告诉余人间是不是应该。但是,昨晚陈助理说过,他家老板跟我家老板是一家人,是结过婚领过证的一家人。所以,该让老板娘知道的事还是得知道,毕竟能管老板的也只能是老板娘。
“不过,老板人真的非常好,只是他不习惯表达,对我们几个都是掏心掏肺没的说。前些日子,我们店的一个员工回老家结婚,老板把店里一个月的收益都拿了出来,给他包了个超大的新婚红包。”
余人间笑了,听得出来这是仇怅能干出来的事。
“余总到了,前面就是。”
小桑指着不远处的花园,里面是木头搭成的一座六边形的大型花圃,里面各种各样的花儿,中亭是由暖白色的栅栏堆砌的休息室。里面茶室,书架,摇椅应有尽有。
小桑刚进来就看到中亭正躺在摇椅里的仇怅,“看,老板在那儿。”
余人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的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卡其色方格子毛毯。
远远看去就像是花园里静静沉寂的精灵。
“咦,这些花儿怎么都开了,还没到花期啊。”小桑看着周围的百合陷入沉思,嘟囔着:“搞不好是园内太暖了。不行,得重新调整下温度,别启动会还没开始,花开过头就不好了……”
说着便走向另一边的温控室。
此时余人间自顾自来到仇怅面前蹲了下来,手指拂过眼前人额头上的刘海,这个人他失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昨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直到后面小桑带着仇怅离开时,他都没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来,生怕吓着这人,“安渝,我来了。”
安渝,仇怅的字!
本名仇安渝。
仇怅像是没听到呼唤,呼吸更加凝重,余人间望着他的面容和微张的嘴唇,发现不对劲,下意识伸手去握毯子里仇怅的双手。
刺骨,双手冰冷的刺骨。
余人间顿时心惊,直接用毯子把人包好,不放心又把自己的风衣外套也裹在仇怅身上,抱着就往外走。
小桑这边刚离开温控室,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余人间抱着人准备离开,于是,赶紧上前询问,“老板这是怎么了?”
“发烧,应该是昨夜在雪地里冷着了。”余人间片刻不敢耽误,“小陈这会应该到了,我先带他去医院。”
小桑只顾点头,这个时候先救人再说,只道:“好好好,快去快去。”
医院病房
余人间从背后抱着他,仇怅的脑袋正好靠在他的胸口,手里拿着的体温计的显示刻度微微皱眉。
不是发烧才更让人担心,余人间就怕是其他什么不可医治的绝症,一时间脑海里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于是又赶紧把人送去检测血压,心率,抽血化验。
检测结果要半小时后才能出来。
病床上,仇怅依然沉睡不醒。
余人间握着仇怅冰冷的双手,眼神死死盯着不放。
这人离开自己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找不到人时,余人间担心的要死。
如今人找到了,躺在病床上他又心疼的要死。
半小时后,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过来说明情况,“血红蛋白过低,失血严重,气虚不稳,还有低血糖。身为家人要多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多吃些猪肝苋菜之类食物,待会走前去中医那边拿几副八珍汤熬着喝,慢慢调养着就是。”
陈助理在一旁把医生嘱托记下来。
临走前,余人间还听到医生嘴里振振有词,“好端端的也没个伤口,怎么就失血过多,这人是去偷偷放血了吗?”
“失血?”
余人间双手从背后环抱着仇怅,陷入了沉思,只是还没来的及多想,脑海里一道低沉阴冷地声音传来,“大人,人界碑有异状,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