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是三个月,集团的新产品研发成功。我们将胭脂和口脂进行了完美的融合,将粉状的胭脂加入特制的精华液,就变成了可以涂到嘴唇上的口脂,色彩的浓艳还可以根据使用者的自身喜好去调制。同时,在固色方面我们也做到了和市面上的口红同样的固色效果。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就等着量产之后投入市场。可是,集团的资金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医院也来电话说父亲的病情开始反复,让我尽快过去。
我撇下公司所有的事情,奔向了医院。我预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陪在父亲的身边了。
父亲已经昏昏沉沉,清醒时,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我在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我和林雅文的关系如何?……
我打断了父亲的询问,安慰他一切都好,让他放心。父亲微笑着点点头,又昏昏睡去。走出病房,医生告诉我,让我有个心里准备,陪父亲走完这最后一程。
我的心重重地跌落,却没有归处。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要离开了。虽然,以前的我认为他并不关心我,可是,当我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时候,所有的弥补似乎都已经显得来不及了。
这时,我的后妈、堂叔、景卓然也赶来了,后面还跟着顾氏集团的顾远宏和顾菲儿。
这些人中,除了顾菲儿,其他人都不是来关心我和我的父亲,他们只是冲着父亲身故后的权利和利益而来。
果不其然,后妈首先开口:“景烁啊,阿姨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老景的身体大不如前,可你大学还没有毕业,管理集团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交给你堂叔比较好,毕竟他是长辈,阅历和经验都丰富一些。”
堂叔马上推辞:“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景海集团是我哥一生的心血,我这个做叔叔的无论如何都会支持景烁的,卓然也自当会帮助他哥,是吧?”说完,看向景卓然。
景卓然似乎没有提前和他的父亲套好词,吞吞吐吐地说:“啊?哦……是是是,我支持、支持。”
懒得去看他们演戏的嘴脸,这时,顾远宏看似关心地问道:“老景,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我回答。
顾菲儿拉着我的胳膊,说:“景烁,你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跟我爸都会支持你的。”我抽出顾菲儿拉着的胳膊,保持距离地跟她说了声“谢谢”。
肖助理出现在走廊尽头,一脸的焦急。我快步走了过去,他说:“景总,新产品的生产工厂工人们罢工了,因为厂子一直拖欠着他们的工资。工人们说,三天之内不补发所有的工资,他们就不开工。可是,咱们的这批订单是新产品的试用装,口碑和质量都很重要,要是延误工期,对新产品将来的市场占有率会有很大的影响。”
“人事部每个月都是按时将工资划拨给工厂,为什么还会拖欠工人的工资?”我问。
“是啊,我也是这么问厂长的,可他却说,因为董事长在新产品的研发阶段,让他们厂子购买了大量的原材料,他们钱不够,就一直欠着供货商的货款。前段时间,供货商要求尽快结账,他就动用了工人们的工资。”
我看向堂叔,他急忙收回了看我的眼神。我的心里已经大致清楚,这些事,不会只是单纯的巧合。堂叔这是要趁着父亲病重,想夺了我在集团继承人的位子。集团现在资金紧张,他知道我无暇顾及工厂那边,煽动工人们闹事,无非是想拿此事来要挟我。
我问肖助理:“前段时间,咱们联系的银行怎么说?同意我们的贷款申请了吗?”
肖助理摇摇头:“陈行长还是那句话,除非现在有人愿意出面为我们担保,否则,银行也不能放款。”
看着面前的这些人,都在为了各自的利益盘算着,就连顾氏集团的顾远宏,也在等着我去求他,求他的代价无非是要我接受顾菲儿。这样的话,他们顾氏也能在景海集团有了一席之地……
这时,护士从病房跑出来,问:“谁是景烁?”
我急忙回答:“我是。”
护士急急地说:“病人醒了,要见你。”
病房里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当我靠近父亲时,他缓缓地睁开了混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景烁,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今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走我的老路,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父亲停了停,继续说:“你还要保护好景海集团,它不仅仅是爸爸一生的心血,也是你外祖父和你妈妈留下的唯一产业,你明白吗?”父亲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想听到我的回答。
我努力地点着头,已经泪流满面。父亲松开了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仿佛看到了更远、更远的地方……突然,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电监护仪猛然成为了一条直线。我呼喊着他,不停地按着呼叫器,可是……他再也没有睁开眼。
身边的人都在劝我节哀顺变,后妈悲痛欲绝的哭声却没有让我感到她有一丝的伤心,有的只剩下刺耳。
肖助理一边安慰着我,一边还在替集团考虑,他说:“景总,目前咱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解决资金问题,让工厂恢复生产。否则,你的堂叔要是拿这件事在董事会上对你发难,你就会处于被动,那继承人的位置极有可能就被他们夺走了。”
肖助理看起来比我还要着急,他一直对父亲忠心耿耿,应该是这里唯一一个毫无私心,只会替集团着想,替我着想的人了。否则,他也不会在父亲刚刚过世就提醒我赶紧处理公司事务,而不是父亲的身后事。
他继续说:“要不然……我先去和顾董事长谈一谈,看看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不用谈了,无论景烁做什么,我都支持他。”顾菲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我没有说话,肖助理很有礼貌地对顾菲儿说:“顾董事长一定还有别的顾虑,要不……麻烦顾小姐帮我引荐一下,让我和顾董事长当面谈一谈。”说完,他看向我,祈求的眼神让我顺着他的意思说句话。
自从我成为景海集团的总经理,所有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现在,仿佛除了顾家,我找不到可以帮我走出困境的人。可是,如果接受顾家的帮助,那我和顾菲儿就再也分不开了。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顾远宏也走了过来,说:“景烁,你要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顾叔叔说。”他一脸宠溺地看着顾菲儿,又说:“顾叔叔就菲儿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她愿意的事情,顾叔叔不会说一个‘不’字。”
说完,他拉起顾菲儿就要走。但顾菲儿极不情愿,拽着他的父亲想要留下来。可顾远宏却说:“景烁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在这里,他还要分心照顾你,赶紧跟我回家。”
就这样,顾菲儿被她的父亲带走了。
“这只老狐狸,就等着景总去找他!”肖助理愤愤地说:“要不然,我再去跟顾董事长说一说……”
“不用了!”我说,因为我知道,顾远宏之所以不表态,那是在等着我去求他。换成任何人替我去,他都不会说实话,更不会答应帮忙。相反的,如果这次我不去找他,他扭头就会去帮我的堂叔,毕竟还有景卓然对顾菲儿虎视眈眈,到那个时候,我就更加被动了。
……
父亲离开的第三天,我处理完他的后事,就来到了北州财经大学林雅文的宿舍楼下。这三天,我做了最后的决定:我要当面去和林雅文告别,告诉她不用再等我了,因为我已经不能许诺她任何未来,就连我自己的未来里也只剩下了景海集团。
当林雅文出现在校园的小湖边时,她明亮的眼睛衬着湖水的光泽格外美丽。今天的她,似乎是经过了精心的打扮,难道……她刚才电话里所说的和朋友吃饭,就是在跟余文翰约会吗?那她为什么又会撇下余文翰赶来我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我已经无权再去寻求答案,只挤出了一句:“我能抱抱你吗?”
林雅文没有拒绝,聪明的她或许早就已经猜出了我这次的来意。我跟她说着“对不起”,让她不要再等我了。
话一出口,我整个人仿佛都要虚脱。三天来,我没有合过一眼,想见林雅文最后一面的念头一直让我撑到了现在。
当我得知余文翰已经放弃了林雅文时,我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喜悦,更多的是自责:如果不是我上次贸然的出现,或许现在的林雅文应该是幸福的吧。
从林雅文勉强的笑容里我知道,她不想我因为她和余文翰的分手而自责。可是,我除了一遍遍地跟她说着“对不起”,却再也说不出那些心里对她疯了一样的喜欢与想念……
这时,肖助理打来电话,我转身接听:“景总,顾董事长同意去和陈行长谈贷款担保的事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想单独跟你聊聊。”
“今天晚上。”我回答。
挂上电话,我苦笑着,因为在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打电话给顾菲儿,并请求她说服她的父亲替我做担保。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无耻,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我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该利用顾菲儿对我的感情,这样精于算计的我,让我自己好讨厌!
果然,顾菲儿做到了。可是,她却不知道,顾远宏也不过是利用她将手伸进了我们景海集团。
当我转身走向林雅文时,她却猛然踮起脚尖,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我,我知道,也是最后一次了。
回过神的我没有等林雅文退回去,就深深地回吻着她。她没有拒绝,任由我的亲吻。而我真的害怕眼前的她就此消失,不想停下来,更不想放手。可最终,我还是停下了不舍的吻,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将她再拉进我乱七八糟的生活,现在的我,根本保护不了她,给不了她任何未来。
林雅文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今后,你不必再左右为难,我希望你能够过得轻松一点……愿你幸福。”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跑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