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华灯初上,霓虹璀璨,一路车水马龙。
静谧的车厢里,不时响起短信的提示音。
“不看看?谁这么急切啊。”
程挚仿佛漫不经心。
“是璨璨。”阮明楚尴尬,杨璨璨又在短信轰炸她。
竟然怀疑她和程挚在谈恋爱,有这种想法就离谱。
“她在地铁上闲得慌。”
程挚:“一刻都离不得啊,关系真好。”
阮明楚自然地说:“是啊,我们是发小,认识十几年了。”
……
等红绿灯的途中,路边有个小孩在卖花。
程挚找了个地方停车,让阮明楚稍等片刻。
他走回至那个卖花的小孩,“小妹妹,你所有的红玫瑰都卖给我吧。”
小女孩没有马上露出高兴的表情,反而面露警惕。
她说:“每朵花都是有生命的,得到了就要好好珍惜噢。”
程挚笑道:“当然,它们将会在一位美丽的小姐身边继续绽放光彩。”
小女孩听他这么说,兴高采烈,很快把花束用麻绳绑好,还附送一个小花篮。
“大哥哥!祝你追爱成功!”
程挚的脸上漾起笑容,人小鬼大。
他把花篮稳当地放置在后备箱,然后打开驾驶座。
车子疾驰在夜色里。
阮明楚从车里出来时,小区绿化带周边的路灯都亮了。
程挚跟着她一块儿出来,背对着她,在后备箱里捣鼓。
“你在搞什么呢?”
阮明楚迷惑,她走近几步,探究。
突然,一大片红玫瑰糊住了她的视线。
“我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你感到惊喜,毕竟今天的你已经足够快乐,但,我想让你更快乐。”
程挚后退一步,将一束裸花束捧到她面前,没有额外的包装,就只是用一根粗麻绳绑了一个蝴蝶结。
“送给你,楚楚,今夜的玫瑰都不及你光华。”
“但终归临时起意,恐有不周。”
阮明楚低头看花,还有那粗糙质朴的蝴蝶结,花是真的,心意也是真的。
在某个红绿灯路口,她百无聊赖之际看窗外,恰好望见一个小女孩在卖花。
她还记得,车辆通行后,没开多远,程挚就下车出去了。
现在她知道,他是专门走回去买花了。
阮明楚眼眶红了,“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今天连我的生日都不是!”
她甚至有点想发脾气,从小到大她就没遇见像程挚一样的人。
爸爸妈妈爱她,但他们很忙,忙得偶尔顾及不到她,阮明楚不想让父母多费心,在家人面前一直是粘人贴心的小棉袄。
朋友,只有杨璨璨一个。因为从小家世不俗,有的人蓄意接近却不怀好意,更多的人是望而却步,杨璨璨家和阮家是世交,除此以外,阮明楚交不到别的朋友。
程挚的出现,本身就是个意外,谁能有缘两次坐上同一辆的士?又有谁能和顺风车司机成为朋友?
阮明楚和程挚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这段时间,程挚带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在他面前,阮明楚不想承认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打动。
程挚手还递着,看着有点无措,“不喜欢吗?我只是觉得红玫瑰很衬今晚的你。”
“我刚当上你的…朋友不久,确实是做的不太合格,连你的喜好都不清楚。”
“要是像杨璨璨一样能送出合你心意的礼物就好了。”
他垂下头。
这话有点茶,但阮明楚听不出来。
她一把拿过花束,眼眶的酸涩已经下去了,只留下淡淡的红,为掩饰触动,她道:“谁说我不喜欢了!玩偶我喜欢,花我也要,你别给我乱下定义!”
阮明楚把花抱在怀里。
大声道:“我宣布,你已经是我的钻石级好友啦!”
程挚眉眼含笑,附和:“哇,那请问楚楚小姐,我还有进步空间吗?”
“当然!等你刷满友情点我会告诉你的!”
事实上,阮明楚还没想好下一步,她心里已经认可程挚是她非常要好的好朋友啦,但不说,不想让他骄傲。
程挚将花篮递过去,方便她放花,刚刚为了给她惊喜,花被单独取了出来。
“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了。”
他俯身,摸摸阮明楚的头,柔软蓬松,手心下的小姑娘就像一只娇气又矜贵的小猫咪。
“楚楚,我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唯一的,男朋友。
红玫瑰,是一切浪漫的开始。
周日,清晨,阮明楚从舒适的床上醒来,床头柜上摆放着鲜艳欲滴的玫瑰。
昨晚情绪起伏大,人也疲倦,一觉睡到天亮,现在阮明楚精神饱满,看着环绕床边摆放的一排排玩偶,她嘴角上翘,露出快乐而满足的笑容。
美好的一天从睁眼看见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们开始。
她哼着歌下楼,阿姨在厨房做早餐,阮经鸣正给她爷爷打电话,阮明楚才想起来今天就是父亲节了!
她假装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把阮经鸣刚刚看的早间新闻频道给调走,选了部偶像剧来看。
等阮经鸣打完电话回来时,阮明楚还在慢悠悠地喝牛奶。
阮经鸣试探道:“楚楚宝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阮明楚双眼盯住电视不放,“儿童节?”
“那是六一,现在都几号了!”
紧接着,阮经鸣提示:“你妈妈上个月是不是刚过完母亲节啊?”
“是啊。”
见鱼儿没上钩,阮经鸣再次暗示:“当时你送了一对耳环,你妈老喜欢了,这次出差都带上了!”
“那当然,我送的我妈都喜欢。”
阮明楚说着转头,看到老爸满眼亮闪闪的期待的表情,差点没乐出声。
但她稳住:“爸,你还有别的问题不,没有的话我就要回房写实习日志了。”
阮经鸣一脸不可思议,他难以相信阮明楚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父亲节给忘了。
那可是她慈祥、无私、智慧、像高山一样伟大的父亲的节日!
岂有此理!
阮明楚忽略阮经鸣此时的心里难受程度,拿上阿姨端出来的自己的那份早餐,一脸坦然地上楼了。
她回房后,把门关好,笑出了声,想着刚刚老爸的模样,颇有点吹胡子瞪眼的感觉了。
从抽屉里取出包装精美的袖扣,然后按部就班吃饭、写日志。
等到中午,阮明楚再次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她觉着老爸的背影都有点落寞了,不忍心继续无视了,她从口袋里掏出礼物,潇洒的往阮经鸣眼前一伸。
“父亲节快乐,老爸。”
阮经鸣立刻喜笑颜开,“谢谢宝贝!爸爸就知道女儿不会忘记的!”
他拿过礼物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精致的酒红色宝石袖扣。
爱不释手的同时又有点迟疑,“这颜色鲜艳,会不会不太适合?”终归是年纪不小了。
“爸你怕啥,别的男人四十多秃头,但你却是个拥有浓密发量的老帅哥呢!这袖扣我选了好久,和你的衬衫很配。”
阮经鸣听罢,顿时自信起来,边拿起一枚放在手腕处比较,边往房间去。
“确实挺配,我得穿件衬衫试试。”
晚上,阮明楚洗了澡在客厅看电影,没过一会儿,就见阮经鸣一身衬衫西裤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故意用戴上袖扣的手端杯子喝水,那抹酒红色就在阮明楚眼前来来回地晃。
阮明楚看破不说破,毕竟大晚上又不出门,谁会无故在家穿一身正装?
夸奖道:“我眼光果然好,这袖扣和老爸你配极了。”
阮经鸣展示完,满意道:“我也觉得,这颜色把我衬托得更年轻更英俊了!”
阮明楚哈哈大笑,平常阮经鸣自夸,她都是第一个上去反驳的,今天父亲节,就让自己的老父亲沉浸在欢乐中吧。
虽然衬衫上就算搭配再鲜艳的颜色,人也不会变年轻,但很明显,阮经鸣天生就有一颗年轻且自恋的心。
他还不过瘾,给明瑶女士打微信视频,在镜头前不停显摆袖子,给明瑶女士晃得头疼。
她道:“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用私房钱买的?”
阮经鸣先是否认自己根本没有私房钱,然后炫耀道:“这是女儿送的父亲节礼物,不错吧?”
明瑶道:“那还挺好看的。”
阮明楚凑过去和妈妈聊了几句,屏幕那边的明瑶似乎是有点疲惫,揉了揉太阳穴。
阮明楚见状,问:“妈妈,你看起来好累,工作很辛苦吗?”
明瑶露出一丝倦怠的笑,“是有一些事忙。”
阮经鸣拿过电话,一边讲一边离开客厅。
声音渐渐远去。
“是不是那个案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就到了六月底。
阮明楚在《财经周刊》干了半个月,工作逐渐上手,但奇怪的是,带自己的师傅——刘艳艳,一直未给她安排新的活儿,每天几乎都在重复做一些简单的文件整理工作,而刘艳艳手下其她的实习生,已经开始跟着跑采访了。
月底,也意味着每月一次的部门团建活动即将到来。
阮明楚提前和程挚说了声,团建当天下午会有公司的车接自己回家,但早上程挚还是照常把阮明楚送去了锦程大厦。
在六月的最后一天,整个部门的人整装待发。
部门的员工分成三个小组,组长由刘艳艳、胡远航、邓佳丽分别担当,邓佳丽是部门里刚转正的员工,上司彭奇则担任总队长带队前往淮市西山风景区,进行户外团建活动一日游。
部门包下了风景区内的一个农家乐,阮明楚他们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分组安排任务。
刘艳艳带着阮明楚几个实习生去果蔬园采摘新鲜蔬菜和水果,胡远航他们去园子里捉鸡,邓佳丽组去屋后的小池塘里钓鱼钓虾,等中午汇合,一块儿利用手边食材自做午饭。
阮明楚不会做饭,她尝试了,但结果很糟糕,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子,糖都当盐放了,煮出来的菜黑乎乎的。
同组的其她两位实习生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说具体家庭,但也都是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在家很少进厨房,到学校了就更用不着自己动手,所以说做出来的菜也就勉强能吃的样儿。
阮明楚环顾四周,找不着认识的人帮忙,组长刘艳艳正端着餐站在彭奇身边。
正当她沮丧时,一道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需要帮忙吗?”
阮明楚瞬间有一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她呆了瞬息。
而后迅速答到:“很需要!”
她抬头看向来人,眉开眼笑:“谢谢佳丽姐!”
身着一身黑色长袖连衣裙的女人露出淡淡的笑,“不客气。”
她接过阮明楚的锅铲,目光投向了阮明楚放在一旁的失败的作品。
阮明楚马上端走并销毁那盘自己制造的不明黑色物体,苦恼又有点窘迫道:“真不想承认这是我做出来的,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品味。”
她伸手幼稚地戳了戳料理台,“它们都不太听我的话,我的手掌握不了它。”
掌握不了任何厨具,也掌握不了火候。
邓佳丽听懂了她的意思,将阮明楚剩下的食材处理好,切片的切片,切丁的切丁。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砧板,说道:“这没什么,你的手很美,不是用来做这些的。”
“你需要掌握好的,是你的人生。”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意味深长,但此时邓佳丽脸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帮阮明楚炒好菜,邓佳丽就离开了。
“哒哒”
阮明楚听到身后有高跟鞋走动的声音,扭头,看见刘艳艳脸上这一刻毫不掩饰的轻蔑的神情,她对着的,是远去的邓佳丽。
吃过饭之后,大家都有些累了,各自找房间午休去了。
休息足了,就可以出门到风景区四处逛逛,不想走远的,也可以把上午没体验到的环节,比如垂钓、采摘,再去试一试、玩一玩。
农家乐的院子里还挂有几张吊床,阮明楚找了个阴凉的地儿,卧在其中一张里,听当地人和同事们闲聊。
一个同事问:“阿姨,请问您知道这风景区里除了看风景还有啥可玩的吗?”
当地的婶婶说:“你算是问对人了!阿姨对这片最了解。你们来的时候应当看见森林了吧,那附近有个攀爬场。”
“那个我玩不来,还有吗?”
婶婶又说:“还有打枪的,是假枪,好大一个场地,里面好多人跑来跑去,名儿我倒是忘了。”
另一个男同事对这个有涉猎,道:“没想到这里还有真人CS。”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男同事问有没有人想去玩CS的,找齐了人,他们一同走了。
还留下一部分人,包括阮明楚和同期的几位实习生,以及像是刚起床慢慢朝这边走来的彭奇和刘艳艳,阮明楚整个下午都没见着邓佳丽。
同事们又接着追问婶婶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婶婶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又让她想起一个,“还有致锦庄园马场!”
“这附近还有马场?阿姨请问咋去啊?”
同事十分惊讶,想去见识一下。
看到有年轻的姑娘朝自己热情询问,婶婶很想仔细和她说说,但却是为难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这是个私人马场,就在风景区脚下,坐缆车就能到,但一般不对外开放,偶尔运气好才会碰见它开放一两次,不过收费听说一小时这个数——”
婶婶竖起八根手指,让他们猜。
同事猜测:“八十?”
婶婶摇头。
同事犹豫吐出:“八百?”
婶婶肯定地点了点头。
同事拔高了声音:“八百一小时?!”
“我靠!怎么不去抢!”
“人家不都说了一般不对外开放,那肯定是不差这个钱。”
“那他干嘛开价这么贵?”
“可能是想贵点让人知难而退?”
“这马场背后的主人肯定是个大富翁!”
同事们议论纷纷。
阮明楚没参与讨论,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停留在了不远处的彭奇和刘艳艳两人身上。
看到自己的两个上级总是一起单独行动,阮明楚突然来了点好奇。
但是,这时,陡然一个身影挡在了阮明楚面前。
是一个中等的男生,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那张脸长得毫无特点,整个人平平无奇,除了皮肤看起来黄得有点不太健康。
阮明楚对他毫无印象。
男生自我介绍道:“美女,我是胡远航,和你同期的实习生。”
阮明楚从吊床里坐了起来,双腿垂放,回想了一会儿。
“哦哦,我记起来了,你跟的是彭主任。”
胡远航见她给了回应,扬起一个颇为自信的笑:“是,彭主任说我特别有才华才要了我。我可以叫你明楚吗?我从入职那天就注意到了你。”
他一面说着话,眼睛却没朝着阮明楚,时不时瞄向阮明楚的颈部和大腿。
天气热,阮明楚扎了一个丸子头,上衣是一字肩纯色短款衬衫,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和清晰的锁骨,下半身搭配了一条浅绿色的五分裤,在膝盖以上。
胡远航自认为隐晦的目光搞得阮明楚没有丝毫想要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她直截了当:“管好你的眼睛,还请务必叫我全名为好。”
说完,阮明楚就站起身,打算出去转转。
陈梦婷看见了,问阮明楚去哪儿,带上自己。
阮明楚同意了,但她还没想好具体往哪儿走。
俩人结伴而去,徒留胡远航一人站在原地,一脸愤愤。
半路上,陈梦婷提议:“要不我们去马场那边看看?万一我们运气好碰上了?除了电视上,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马呢。”
阮明楚:“行啊。”
阮明楚是去哪儿都无所谓,主要是农家乐里太无聊了。
两人搭乘缆车,再小走一段路,到了致锦庄园马场门口。
两扇红漆雕花大铁门此时紧紧闭合着,四周的高墙上长满了爬山虎藤蔓,在阳光的照耀下,绿莹莹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