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楚在家宅了一天。
傍晚阮经鸣才到家。
收拾收拾,阮经鸣带闺女出门吃大餐,顺便替自己接风洗尘。
桂仁阁,一家私密性做到极致的私房菜馆,没有散座,只有包厢。
本地人又称它为“贵人阁”,主要有三贵:价钱贵,食材贵,遍地是权贵。
……
这地方阮明楚不是第一次来了,她自己是没钱来,一般都是跟着家里人来用餐。
父女二人走进桂仁阁,马上就有迎宾出来接客。
迎宾看见两人,弯腰前倾,微鞠一躬,随后不卑不亢道:“阮先生、阮小姐您好,包厢已经预留,请随我来。”
入座包厢,阮经鸣开始点单。
桂仁阁贵是贵,但味道极好,距离上次来还是上个月,阮明楚有点期待了。
趁着等菜间隙,阮明楚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这条走廊尽头,当她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时,前边的包厢开门了。
率先走出一位西装革履、清隽矜贵的男人,后面还有人陆续走出来,但阮明楚已经分不出其余视线给别人了,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程挚。
程挚看见她也很讶异,但肉眼可见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楚楚,我们真是有缘啊。”
顿时,阮明楚就想起了杨璨璨的一系列分析,以及那句,他是不是想追你。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在走道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十分明艳。
程挚居高临下地看着,想把她藏起来,虽然不知道阮明楚为什么突然脸红,但这副表情最好只有自己能看见。
他侧身和身后的人讲了几句,那人把刚刚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引着离开了。
程挚摸摸她的头,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包厢走,“好了,先进来吧。”
“哦。”阮明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心跳得还是有点快。
进包厢后,程挚的手就放开了,她还有点失落。
“警惕心还是这么低,让你进来就进来,被我卖了你还得帮我数钱。”
程挚找位置坐下,调侃。
阮明楚在他身旁落座。
他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笑看着阮明楚。
“你让我进来就是讲废话吗?那我要回去吃饭了。”
阮明楚起身作势要走。
程挚拉她再次坐下,“耐心点儿楚楚小姐,有正事儿。”
“明天你去上班还是我送?我公司离锦程可近了,以后我都来接送你好不好?尤其是晚上,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又找补一句,“顺便的事儿。”
阮明楚纳闷,又想到发小的分析,问:“你图什么?”
总不能是免费司机当上瘾了吧。
“图你,”他停顿,“的友情。”
这说话大喘气的差点把阮明楚吓到。
不过,真被杨璨璨猜中了,图情嘛,图和我做朋友~我阮明楚的人缘还是很好的嘛。
……
解决了一桩沉重的心事,阮明楚一身轻松,心跳都恢复正常了。
而程挚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刻他错过了什么,一次难得的让直女楚正视内心的机会。
老爸常说出门在外靠朋友,既然朋友都主动上门让我靠我也不能放过不是?
阮明楚道:“那你接送我,我出个油钱吧。”
程挚也不拒绝,双方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对了,这周六你叫上江同,我带上璨璨,咱们约个饭?我请客,答谢朋友当我免费司机。”
程挚嘴里行心里烦,凭什么还要带江同,他啥事都没干就享受和我一样的待遇,可恶。
阮明楚回到自己的包厢,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阮经鸣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阮明楚答,在洗手间碰到同学多聊了几句。
阮经鸣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格,听了解释就没有多问。
他们家一直信奉的是,孩子有自己的交际圈,做父母的尽量少插手。
……
吃好,父女俩走在街上散步消食
阮明楚挽着她爸的胳膊,问:“老爸你看见我新发的朋友圈没,我找到实习啦!”
语气骄傲又得意。
这幅样子,就像刚长出蓬松绒毛的幼鸟向家长展示翅膀,炫耀并宣布,我长大啦我要独立飞翔啦。
阮经鸣道:“看到了,楚楚真棒!”
他忽然生出些许伤感。
常说孝心不能等待,而陪伴孩子的时光何尝不也是耽误不起。
阮经鸣感觉自己最近几年都在忙工作,还没多陪陪孩子,孩子就要远行了,不再需要家人的帮助与陪伴了。
阮明楚正式开启了朝九晚五的实习生活。
与她同期实习的还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四人都在一个部门。
两个女实习生分别是陈梦婷、刘丽,男的叫胡远航。
包括阮明楚在内的三个女生被他们的直属上司彭奇分给了一位叫刘艳艳的女记者带,彭奇则带胡远航一个实习生。
刘艳艳大概三十来岁,红唇大波浪,穿得精致体面。
她对彭奇的安排毫无疑义,面露微笑,当场建了一个群,每天的工作任务都会在群里发布。
刘艳艳带着她们熟悉工作环境,一边聊天,旁敲侧击询问三人的家庭背景,阮明楚说自己父母都是普通公务员,另外两个女生不是本地人,和阮明楚一样都是大学生。
大体逛了遍公司,刘艳艳送她们去工位,她则有自己的办公室。
三人回到位置上,都没看见身后刘艳艳打量的眼神。
“都是好货色嘛。”
随后,刘艳艳走进了彭奇的办公室。
第一天实习,工作很轻松,阮明楚按时下班。
她下楼,给程挚发消息,问他到了吗。
程挚:楚楚小姐请你往前多走几步。
阮明楚看见他发的话都能想到此时他的语气。
她看到程挚第一面,说:“你能直接叫我名字吗?别叫那些奇怪的称呼。”
“喔,怎么啦,楚楚小姐?”
就是这个调,再正常的称呼一从程挚嘴里出来,就带有了他个人的特色,尾音带笑还上扬。
让阮明楚听着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总感觉你不安好心。”
女人的直觉大部分是准确的。
程挚表现的毫不心虚,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亲近的称呼有助于友情升温。”
没等阮明楚反应,他送上一束花。
一束碎冰蓝玫瑰,“楚楚小姐,恭喜入职。”
“谢谢!”阮明楚惊喜接过。
一时忘记了刚刚的话题。
程挚把阮明楚送到家楼下,阮明楚抱着花进家门。
阮经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和明瑶视频。
明瑶女士眼尖,看到了阮明楚,“哟女儿,有人送花了?”
看到妈妈一脸八卦的样子,阮明楚解释:“朋友送的,祝贺我入职。”
“哦,没意思。”
明瑶在屏幕里摇头。
“还像小孩子一样长不大,指望你领个男朋友回家没可能了。”
阮明楚傲娇道:“哼,你都不知道你女儿从小到大有多受欢迎,找男朋友分分钟的事。”
“那你倒是谈一个啊。”
“我还没遇见我喜欢的呢。”
明瑶瞧不起,光说不做假把式。
阮经鸣加入话题,“我们楚楚天生丽质,谈恋爱这事不急不急。”
阮明楚搭着老爸的肩膀,得意道:“还是阮先生有眼光。”
明瑶:“你就宠她吧。”
阮明楚吃过饭回房,找了个瓶子把花插好,想了下,对着花瓶拍了个照发给程挚。
阮明楚:好看吧。
没过几秒,电话响了,是陌生号码。
阮明楚接通。
“楚楚。”
“就猜到是你,怎么啦。”
程挚道:“这是我的手机号,存好,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知道啦。”
“还有,你比花更好看。”程挚笑吟吟道。
!!!
阮明楚放大刚刚发给程挚的图。
再抬头一看,发现花瓶被随手放在化妆台上,台上的大镜子把自己照了个正着。
她果断地挂断电话。
那头的人也不生气,发消息:又害羞了?
阮明楚不理。
看着镜子里自己面红耳热的样子,她轻轻地碰了碰玫瑰花朵。
低喃道:“坏家伙。”
第二天一早,在餐桌上。
阮经鸣问阮明楚:“现在每天上班要爸爸送不?”
阮明楚说不用,没多解释,拿上一盒阿姨做的小饼干就下楼了。
她上车,系好安全带,眼珠子避开程挚,忽视他。
“还生气呢?”
阮明楚偏头不看他,他就故意把脸凑近,像是在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唉,小朋友气性这么大,夸都夸不得啊。”
阮明楚没动静。
程挚长叹一口气:“我年纪大了有代沟,说的话不好听惹得楚楚生气是应该的。”
阮明楚忍俊不禁,不装了:“谁叫你老是戏弄我。不过你年纪确实大了。”
程挚失去笑容,紧皱眉头。
阮明楚接着道:“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你比我大了不止五岁吧,啧啧。”
接下来的时间,程挚沉默了一路。
到了锦程大厦门口,阮明楚下车前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不嫌弃你,我会经常带你玩的,听说和年轻人在一块儿,老年人也能重焕光彩。”
程挚一本正经,捏住了阮明楚的脸:“说够了吧,下车。”
难得说得他哑口无言,阮明楚扬眉吐气地走了。
程挚失笑,“让你一回小朋友。”
到了办公室,阮明楚开始整理刘艳艳手里的采访人员名单,收集相关信息,核对,和名单上的人电话联系确认受访意向,然后汇报给刘艳艳。
午后,阮明楚拿出小饼干,和周围的同事分享。
实习生陈梦婷觉得好吃,问她哪儿买的。
阮明楚说是家里人自己做的。
陈梦婷吃惊:“哇,做得好精致我还以为是店里卖的呢。”
阮明楚笑:“家里阿姨专门研究的,谢谢喜欢,她如果知道有人这么夸奖她的厨艺会很高兴的。”
陈梦婷心下暗道,人长得漂亮,家里还有阿姨,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来体验生活吧。
不怪她这么想,因为阮明楚实在是气质斐然,人相当白净,一头显眼的棕色长卷发,琥珀色的瞳孔,眉眼清亮,笑起来甜得可人,给人感觉就不谙世事。
穿衣打扮虽然看不见名牌logo,但服饰、衣料看起来就很高级,不像便宜货。平常中午小职员们基本上都是从自家带饭来热一热将就着吃,楼下虽然有餐厅,但消费很贵,除了领导很少有人光顾,更别提月工资少得可怜的实习生,而阮明楚这两天都是在餐厅解决的,一看就是不差钱。
周六,阮明楚请客去桂仁阁,下了大血本。
一般人都订不到桂仁阁的座儿,她还是沾了老爸阮经鸣的光。
包厢订在晚上七点左右,程挚来楼下接她。
虽然天色暗了没有太阳,但淮市的六月,夜晚也是闷热的,尤其是最近几天,空气闷得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罐子,将人紧紧裹住。
阮明楚画了一个清透自然的妆,穿一身酒红色细肩带连衣裙出门了。
程挚一眼看见她,眼神深邃。
阮明楚快步走来,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特意双手提起裙子往两侧拉开,膝微屈,速度很快,一秒不到就站直了,但动作清晰,俏皮极了。
“怎么样?漂亮吧?”
程挚嘴角噙着笑:“漂亮。”
他幽深的眼眸让阮明楚难得感受到了羞涩的情绪。
“谢、谢。”
程挚:“不客气,你今晚很美。”
阮明楚庆幸车内没开灯,暮色暗淡,模糊了此时脸颊不断上升的热意。
两人到桂仁阁,迎宾接待,询问:“阮小姐、程先生晚上好,二位是一起的吗?”
“是的。”
送两人去往包厢回来后,迎宾和前台窃窃私语。
“没想到这二位也有交集。”
“高干家庭的千金和年轻有为的总裁,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这时,主管走了过来,警告:“不要多说贵客闲话。”
不多时,杨璨璨和江同都来了。
俩人先是祝贺了一番阮明楚工作顺利。
杨璨璨还带了礼物过来,是“Bunnies By The Bay”家的一对青梅款小羊公仔。
阮明楚超喜欢,当场mua了杨璨璨一口:“谢谢璨璨!”
江同也递来一个大袋子,语重心长地说:“办公室专用护腰枕,久坐要不得,年轻人一定要保护好腰。”
很有过来人那股味儿了。
阮明楚道谢。
江同还想拉着她扯些别的,程挚直接把菜单摆在江同眼前,缓慢的敲了几下桌子。
被程挚的目光慑住,江同后知后觉意识到,噢,原来自己是个500瓦的大电灯泡。
立马转头和杨璨璨点菜去了,把场子留给兄弟发挥。
……
“这是什么?”程挚眼神指向杨璨璨送的礼物。
什么样的好东西能让害羞的小姑娘开心到主动送上亲吻呢?
程挚只有一点点嫉妒。
“啊你说这个,”阮明楚从礼盒里拿出一只小羊,贴放在因喜悦而泛起红晕的脸蛋旁边,说:“是玩偶啦,你不觉得它超级可爱吗?”
“毛绒绒的,我心都要化了。”
程挚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融化了。
他捏了捏阮明楚的脸,说:“是啊,可爱死了。”
阮明楚感到一阵心悸,这种面对程挚时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上菜了,其中有一道白灼大虾。
阮明楚爱吃虾,但不爱剥壳,平常在家阿姨会给她处理好,只不过现在,她自己动手剥了两只吃了后,就不爱动了。
程挚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戴上手套,拿了几只虾过来,开始慢条斯理的搁那儿帮虾脱壳,务必让它的肉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阮明楚在旁边观摩他的技术,却发现:“你动作好慢啊。”
程挚不为所动:“慢工出细活。”
桌上的菜都要被江同和杨璨璨两个大胃王吃光了。
阮明楚觉得不能让免费司机饿肚子,她主动给程挚夹菜,堆满一个小丘。
程挚总算是去完壳了,把一盘紧实饱满的虾肉挪到了阮明楚面前。
他拿过桌上的湿巾擦手,然后去解决阮明楚给他堆的小山丘。
阮明楚感动:“哇!给我的吗?程挚你真好!”
杨璨璨瞟见了他俩的行为,她表示看不懂,却大受震撼。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感觉她和他们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是谈了还是没谈?要是谈了小姐妹怎么会不告诉自己?
她心里有一堆问号,但还是假装沉着。
江同也吃到了同种口味的狗粮,他想,这进度快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新手,阿挚这人模人样的不简单啊。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吃完了这餐饭。
包厢里有服务铃,阮明楚叫人结过账,服务员送四人离开。
这时,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从包厢出来,正好看见阮明楚一行人。
女人心想,“前面那个女生好眼熟,像是部门新来的实习生,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追到门口,阮明楚已经坐上车了。
她又抓住迎宾问,“你们这有姓阮的客人吗,刚刚离开的那群人里有没有姓阮的?”
桂仁阁接待的基本都是熟客,每位客人他们都如数家珍。
迎宾笑着道:“没有呢,这位女士。”
桂仁阁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最基本的要求,看来这位鲁莽的女士是一点都不清楚。
女人回到包厢,心里嘲弄:“应该是我看错了,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进得来桂仁阁呢。”
就连她自己,也是费尽心机乃至不择手段靠着别人才爬上来的。
她又递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对包厢里的男人们说:“我这又有几个长得不错的货色,都是高材生,还有A大的呢,特清纯可人一小姑娘。”
坐在右手边一个大肚男伸手,“拿来看看。”
要了一把照片过去,全是不同角度的偷拍照。
“哟,这个不错,像个混血,就是幼得很,张总的菜啊。”
大肚男把其中一张照片递过去。
张总接过,“我就喜欢嫩的,越嫩越有劲。”
男人们因他的直白哄笑,女人也笑。
张总捏着照片小幅度地甩了甩,怪笑道:“就她了,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