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言午在床上辗转反侧,明天,阿爹就要离家到县里报道了,战场凶险,让他忍不住担心不已。
“既然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
许飞如是想着,起身下地。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正堂之中有微弱的亮光闪烁。
“阿娘也真是的,又忘记灭油灯了。”
言午嘟囔着,就要上前去把油灯熄灭。却不想,摇曳的灯光中,言山杰正静静的坐在桌前擦拭着长刀。
这长刀是言山杰最宝贝的东西,自从言晨离家后,就再也没让其他人碰过一次。
言午的脚步戛然而止,这么晚了,想不到阿爹居然也还没睡。
灯光照射在言山杰的脸上,几条皱纹清晰可见。
擦拭完长刀,然后用布条将刀柄紧紧的缠好,言山杰才将它小心的插回刀鞘中。然后扶住断腿,艰难的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一副布满灰尘的皮甲。
言山杰对着皮甲吹了口气,一时间,灯光在扬起的漫天灰尘中,显得越发明灭不定。
抖落了皮甲上的灰尘,言山杰取来一些香油,用布条沾着细细的擦拭起来。然后更换连接处已经不怎么结实的套索。
做完这一切,言山杰悠悠叹了口气,将长刀,皮甲,连同着令牌一起锁进了柜子里。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一去不复返喽。”
言山杰用力捶了几下自己不争气的断腿,苦笑的说道。
良久,才缓缓起身,吹灭油灯后,走回了房间。
言午藏身在暗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直到爹娘房间内的说话声完全停止,才轻手轻脚的来了正堂。
从柜子底下摸出钥匙,熟练的打开了柜子。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钥匙存放的位置,甚至还偷偷打开柜子看过皮甲很多次。
将里面的皮甲,长刀和令牌取出,重新锁上柜子后,言午拿着这些东西重新回到房间,点燃桌前的油灯。
除了正堂,整个家里就只有他的房间有油灯,言暮,言珏,甚至爹娘的房内晚上都是没有准备油灯的。
这是言山杰为了他晚上能更好的读书才特地托人从县里带回来的。
言午取出纸笔,思忖片刻,写了满满一封信,然后将其放入怀中。
又从箱子里收拾了几件经常换洗的衣物,连同令牌一起打包好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拿起偷拿来的皮甲,长刀,走出了房间。
言午从怀里掏出信,压到油灯下面,然后对着爹娘的房间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二老左右,此次离家从军,生死未卜,福祸难料。若能平安归来,任打任骂,孩儿绝无怨言。”
说完这些,言午转身出门。
来到屋后马厩内,许飞悄悄走到即将步入晚年的战马老黑身旁。
老黑警惕的抬起头,看见是言午后,才打了个响鼻,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
“老黑,这次就要麻烦你了。”
言午拍拍战马的脖子,许山杰在军中是一名骑兵,所以才会在家中蓄养战马,每年朝廷都会下发补贴。
每隔几个月,就有专人下来查验这些马匹的状况,一旦发现是因为军户照料不周而导致马匹受损,那这个军户全家都会因此受到惩处。
所以,说起来,老黑才是言午家中最金贵的存在。
从隔板上取下马鞍,马镫,言午熟练的将这些东西装到老黑的身上后,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些豆子,谷物混杂在一起的粮草。出发之前,他需要让老黑填饱肚子。
一炷香后,老黑结束了进食,许飞将它牵出马棚,然后翻身上马,然后轻叱一声,双腿轻夹马腹,向着营寨门口奔去。
因为调兵令,所以今夜营寨并没有关闭寨门,毕竟那些作为步兵参战的军户,需要连夜出发,不然根本没办法再午时之前赶到安和县报道。
“驾。”
一直被精心照料的老黑,驮着许飞一阵风一样经过寨门,将两个昏昏欲睡的守门士兵惊醒。
“这不是言山杰家的老黑吗?他怎么这么早就出发了,骑兵一般都是天亮才出发的啊。”
因为黑夜,守门士兵并没有看清楚马上骑的是谁,只是认出了老黑,他还以为是言山杰提前出发了。
“嗨,谁知道呢,可能是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才提前出发的吧。”
“可惜喽,言山杰这回,怕是很难再回来了,毕竟伤的那么重。”
另一个守门士卒感慨了一声。
“都上战场了,生死有命,谁也别同情谁,大家都难。”
“唉,也不知道将来他家那几个孤儿寡母可怎么活了......”
两人互相感慨了一番,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自己家中也有人要上战场,他们哪儿有太多的心思关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