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把征兵令分发到各个囤军营,每个军户抽调一名男丁!”
“所有被抽调的男丁,全部自备武器和三日的粮食,在明天午时之前到县里的校场集合。”
刚收到通知,刘长知便急声大喝,征兵令一下,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一旦延误,上到他这个县令,下到各个营寨屯长,全部处斩。
“是。”
主簿接过命令,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就将命令分发给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吏和衙役,安排他们向着各处囤军营赶去。
言午正在营寨内的演武场练枪,相比于刀剑,他更喜欢长兵器。
只是唯一让许飞不满意的就是,枪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轻了一些。
“呼。”
许飞长出一口气,缓解着剧烈活动后的呼吸。
“咚,咚,咚。”
囤军营内已经很久没有响起的鼓声传入许飞的耳朵。
“嗯?”
“怎么突然间召集全营寨的人?难不成又有战事?”
上一次听到鼓响还是三年前,也就是那次言晨被征调上了前线,至今未归。
还记得大哥出发前的那一晚,阿爹一言不发的坐在屋前,面色铁青。
阿娘一个人躲在房间内,边流泪,边给大哥收拾行李。
“大哥,能不去吗?”
言午抬起脑袋,万分不舍得拉着言晨的手问道。
“小午,阿爹年纪大了,再上不得战场,等大哥出发后,你要多帮着阿爹阿娘照顾好弟弟妹妹。”
刚过完十六岁生辰的言晨摸着言午的脑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认真嘱咐着。
“嗯,放心吧大哥,我会照顾好小暮跟小珏的。”
“小暮要是不听话,我就揍他!”
言午攥了攥拳头,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哈哈,就得这么干,不听话就揍他们。等大哥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言晨朗笑一声,抱了抱言午,转身去向言山杰和陈红道别。
也是那一次,言午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离别的痛苦。
当言午赶到校场的时候,人基本都已聚齐,看着台上带着两名衙役的押司,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虽然他们是军户,为国征战沙场是他们的宿命。
但只要上战场,流血牺牲就在所难免。所以没有人会期待这一刻的降临。
感受着沉闷的氛围,言午悄然走到自己家人身边。
“阿爹,出什么事了?”
言午悄声问道。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推测,但他还是想得到确切的答复。
“来调兵了,估计又是北莽那些狼崽子有动静了。”
言山杰摸了摸自己的伤腿,只怕这次被征调上前线,自己就很难再活着回来了。
毕竟当年自己四肢健全时,都是九死一生才离开了那个修罗场,这回拖着这条伤腿,结果可想而知。
“啊?可是阿爹,你的腿。”
“嘘,等上面的押司大人点名吧。”
言山杰冲着许飞摆摆手,示意他噤声。
果然,那名押司转头询问了一下屯长贾鹏后,轻轻点点头,从衙役手中接过一本花名册。
“隆冬将至,北莽的异动越来越频繁。奉刺史大人令,囤军营每户出一名男丁,自备兵器和三日的粮食,明日午时前到县里的校场集合。”
“违时者,全家株连。”
“下面,我开始点名,叫到名字的军户上前接令,明日凭令牌但校场报道点卯。”
他也不等台下众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开始喊名。
“王磊。”
“在。”
一名中年男子出列应是。
“好,你家出一名男丁,不得有误。”
王磊苦涩的笑了笑,接过衙役递过来的令牌,退回了队伍中。
“张合行。”
“在。”
“张平水。”
“在。”
……
“言山杰。”
听到押司喊道自己的名字,言山杰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身边的家人们,然后松开陈红的手,挺直胸膛走了出去。
“嗯?受伤了?”
押司看到一瘸一拐上前的言山杰,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大人,两年前不小心折断了腿,没来得及医治。”
“家中可还有其余男丁,你这个样子,怕是在战场上活不过一柱香。”
“家中长子三年前已经被征调前往青州平叛,至今未归。”
“其余二子年纪尚幼,小人愿意出战。”
言山杰双手抱拳,一脸坚毅的说道。
“唉。”
“也罢,接令吧。回去好生准备。”
“谢大人。”
押司叹了口气,虽然心有不忍,但军法大于天,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
在场众人都沉默的别过头,谁都知道言山杰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接令的。
言午在台下死死握着拳头,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懵懂的稚子,自然清楚阿爹带伤上阵,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点名仍在继续,但言午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嘈杂声中,是他那颗逐渐沉下去的心。
陈红眼中噙着泪水,看着一瘸一拐走回来的丈夫。
这就是军户人家的悲哀。平时为民,战时为兵,这个朝代除了奴隶之外最底层的存在。
“阿爹,我去吧。”
等到言山杰走回来,许飞开口说道。
“滚,老子还没死呢,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出头。”
言山杰低吼一声,面带怒色的斥责道。
“可是…”
言午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许山杰一个冷厉的眼神逼的住了嘴。
陈红轻轻扯了扯言午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这是属于丈夫的荣耀和尊严,任何人都不能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