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们这次捕到了三只云兔,一定能买个好价钱!”
“听说那些城里的老爷们,最喜欢吃这些稀罕物了。”
亭山城城门口,三三两两的人们不断进出着,其中一名布衣少年,兴奋的对着身旁的一名猎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说着。
那名中年男子闻言一笑,掂了掂手中装着三只银灰色野兔的竹笼,回应道:“哈哈哈,那是自然,这东西本就稀少难捉,我估计每只最少都能卖出一百文的价钱。”
“到时花个三五十文,给你娘买件新衣裳,她保证高兴……。”
这父子俩就这般说闹着,走进了城中,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面色淡漠的徐念,也是缓步踏入到了城中。
他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决定先去王府找那招人的王婆,打听一番那位瘦弱男子的住处,随即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王府寻去。
可才走出不远,就远远的看到有两三人结伴走来,其中领头的,是一名身形略有些魁梧的大汉,这几人赫然正是前些天,在王府门口领头闹事的几位。
只听那魁梧大汉嘴中嘟囔着:“那春韵楼的小娘们儿真不错,昨夜给哥哥我伺候的,嘿,那叫一个舒服~。”
“正好哥最近发了笔横财,走,带你们几个也去爽爽。”
而他一旁的两人,均是露出羡慕与兴奋神色,但其中一人好似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不满的说道:“那黄四今儿是怎么着了,这近一天竟都未见人影,倒是没了这艳福。”
其余两人闻言,哈哈一笑,却也有些疑惑,但还不等他们思虑,便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三位兄台,在下前两日于王府门口招工时,曾见过几位。”
“此举也并无他意,只是想问问诸位,可曾见过最后与我一同留下的那名瘦弱男子。”徐念面色平静的向着这三人,抱拳问道。
而那三人先是一惊,在听清徐念之语后,面面相觑了片刻,先前那名大汉才有些疑惑的说道:“嘶…,你说的是张雄?他不是个怂蛋吗,好像和黄四还是住一条巷子的……。”
……。
僻静的陋巷中,一名吊儿郎当,有些尖嘴猴腮的男子,哼着小曲儿向内走着,此人正是黄四,只是,他忽的皱起眉头,好像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气。
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似有些慌忙的,从破败的院中走出,与他撞了个满怀,其当即稳住身形,在看清来人后,不由得怒道。
“张雄,你干什……。”
可话还未曾说完,一柄利刃,便直直刺入了他的心间,黄四面露不可置信,他踉跄的倒地,看着面目冷漠,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狰狞的张雄。
颤抖着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发出声音,便被张雄一把捂住嘴,拖拽到了院内……。
时近黄昏。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夕阳下,一家四口有说有笑的,从街道上拐入巷中,其中一名小女孩,正开心的骑坐在父亲的脖颈间,哼唱着童谣。
这家人就住在巷口附近,没走多远,便已到了家门口,那妇人上前打开锁着的门,领着众人就回到了家中,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是他们都未曾注意到,在巷内的深处,正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探出半张脸,目光阴冷的望着他们……。
院中,男子正坐在石凳上与男童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年轻时的故事,时不时说到高潮部分时,还会引的小男孩一阵欢呼。
妇人则是在灶房中忙活着晚上的饭食,偶尔望向院中的父子俩,脸上也会扯起一抹笑意,至于小女孩,则是在内屋中不断翻找着,似是丢了什么东西。
可突然,半掩着的门被人推开,随后,一道瘦小的身影带着爽朗的笑声,踏入院中。
“翟大哥,来,尝尝我这好不容易才寻来的上等茶叶!”
来人正是张雄,他脸上堆满笑意,说着,自来熟般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将怀中抱着的几个碗摆好,又将右手茶壶中的深褐色茶水,倒在了碗中。
至于那男子,则是不解的看着张雄,他与这张雄虽也认识,却并非太过熟悉,如今,这般模样倒是让他心中升起几分疑虑。
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张兄,你这是?”
张雄听言则是笑道:“实不相瞒,翟大哥,小弟是有事相求,怎么说呢…。”
“唉……,大哥,我先敬您口茶,不然我还真有些开不了口。”他面色似是十分难为情,说着,抬手就先从桌上端起一碗茶水,当着那男子的面,一饮而尽。
那男子看张雄这般模样,又瞥了眼他手中的空碗,略微犹豫,还是喝下了茶水,而后便听张雄开始诉说起了,自己家中双亲皆故,如何悲惨。
一番声泪俱下的讲说之下,男子都是略有些红了眼眶,那男子倒也坦荡,伸手拍在张雄肩上,出言安慰着他。
可渐渐的,他忽然感到头中有些发昏,却一时并未多想,一旁的张雄伸手捂着脸,但余光扫过男子,见他这般模样,又佯装哭了几息后。
待的男子已头脑昏胀的有些腿脚无力,欲要起身大喊时,直接从怀中摸出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入了他的脖颈中。
霎时间,血液喷涌,男子应声倒地不起,略作挣扎,便悔恨的瞪着双眼,没了声息。
随后,张雄不管不顾,直接起身猛冲向灶房,吓得那听闻异动将探出头的妇人尖叫了一声,还未曾有言语,便被张雄捂住嘴巴,桶倒在地。
而在灶房中,方才还在与娘亲嬉闹的小男孩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发懵,紧接着,他便感到了胸口一凉……。
院中房屋的门口,那名小女孩听到院里的响动,急忙的跑出来,手里还握着个梅花簪,但她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时,竟直接被吓得瘫倒在地。
她整个人如同失了神,口中不断喃喃着:“爹…爹爹……?”
可一旁从灶房中走出的张雄,却不管这些,看到小女孩的瞬间,他便欲提刀上前。
然而,就在此刻,院门竟被人猛地一脚踢开,一名长发披散,面容冷漠的少年踏入了院中。
徐念抬首看着院中的惨状,眼神中并无太多情绪,只是在望向那浑身染血,提着刀的张雄时,眸中透出了一丝杀意。
而那张雄看见来人后,整个人一惊,在他的认知中,徐念此刻应早已死了,但徐念却的确是出现在了这里,他缓缓回过神来,当即面色一戾,也不顾一旁逐渐哭出声的小女孩。
转身便挥刀朝着徐念冲去,口中还不断喃喃着:“混蛋啊…,你怎么又活了,嗯?那我只能再杀一次了啊!”
他就这么直直的冲到徐念身前,挥刀便砍,可惊奇的是,徐念竟杵在原地,分毫未动,任由那刀挥砍到了自己身上。
衣袍被划破的嘶啦声响起,可锋锐的刀尖,却只是在徐念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未能再深入半分。
张雄面色震惊,他怔怔地看着徐念胸口的白痕,下一刻,好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身形开始不由得颤抖起来,而后,他的面庞逐渐扭曲疯狂,竟然抬起刀还欲再刺。
可随后,他却是直接倒飞了出去,撞在了那石桌上,将沉重的石桌都撞倒在地,张雄本人,也是口中大吐着鲜血,手中的刀亦是被丢在了一旁。
徐念神色冰冷,他上身微微前倾,单臂保持着出拳姿势,右拳拳心朝上淡白色的源气不断缭绕着,而后他收起拳势,缓步走到张雄面前,一只脚重重的踩踏在其胸口上,淡漠问道:“东西呢?”
张雄口中吐着鲜血,他对视着少年的双眸,那双眼眸是那么的淡漠,好似不曾有半分情感,他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死亡,与死亡所带来的恐惧感……。
片刻后,他声音中带着颤抖的艰难开口道:“在……在我家,我……我家就在巷子里面。”
“求求你别杀我,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当一辈子狗,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他的话中,慢慢的带上了哭腔,在强烈的恐惧下,缓缓展现了其自身的本质……。
似乎在他千方百计的杀别人时,他从未在意过别人心中如何,可如今,轮到自己时,却又希望徐念能把自己当成条狗般,饶过自己一命,在真切的死亡面前,人性竟是这般的不堪。
如此的卑躬屈膝,两面三刀,简直是可笑至极。
徐念看着他,慢慢的俯下身,而后,脑浆四溅,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身,在微微抽动着,周围尽是些红白之物。
徐念随之站起身,甩甩手,挥去沾染的血污,却忽的发现,那名女孩正在呆呆的望着自己,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惊到了。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便转身向外走去。
风儿扬起了他的长发,墨黑中带着一缕银白,那身影似是有些孤廖,可好像,本就该如此孤廖……。
小女孩仍旧呆望着,他已逐渐远去,可他的背影,无意间却深深的烙印在了女孩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