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滴冰凉的露水沿着石檐滑落在徐念额间,这使得他本有些浑浑噩噩的意识,猛然清醒。
将睁开眼,却看到一轮半残的紫月,遥挂于黑夜之上,显得无比妖异,可他来不及多想,当即猛地起身,凝神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诡异,但又无比的震撼,这是徐念在看清周遭事物后心中产生的第一反应。
入目所及之处,尽是一座座数丈高的石塔矗立,每座石塔上都有着不同的残缺,但残破不堪的同时却又给人一种莫名苍凉之感……
若由远及近的看,便会发现整片大地都呈现着一种丧失生机的灰白之色,甚至就连他脚边的枯草,都仿佛被烈炎灼烧过,好似只要一阵微风吹来,便会化作余烬,随风而散。
看着这一切,徐念心中惊惧的同时,神色更显茫然。
但似是感受到了周围不断传来的冷意,使得他渐渐回过神来,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略显破烂的布袍。
“为什么,又是这样……。”
他口中喃喃道,面色略有些难看,最终也只能是认命般轻叹一声,随后谨慎的望向四周,心中思量再三,决心先朝着这紫月的方位前行……。
夜空中紫月照耀,数不尽的石塔在灰白的大地上耸立,压抑的同时更显惊悚。
可在这荒寂的世界中,却有一道单薄的身影,缓慢的向着未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力竭的徐念半靠在一座石塔上,嘴角带着苦笑,看着周遭好似从未变过般的环境,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丝绝望。
然而,正当其有些心灰意冷之时,一道仿佛来自极古的呢喃,忽的断断续续飘荡进其耳中。
“海……天崖……,桑木……座下……衣~”
听着这呢喃,徐念脸上却难生出半分喜色,反倒有些骇然的站起,只因这道声音时而似娇娘嗔言,时而像幼童稚语,时而又似老者怒喝,似男像女,诡谲难辨。
在徐念警惕的观望四方时,他前方约百米之处,一座石塔忽地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紧接着一道道裂纹如同脉络般,在其表面蔓延。
随后,整座石塔轰然倒塌。
然而这好似只是个开端,随着目光所及之处一座座石塔不断的碎裂倒塌,徐念心中有些不安。
在其捉摸不定之时,异变陡生。
于首座石塔的破碎之地,一只泛着诡异光泽的大手猛地探出,而后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地都好似地龙翻身般,不断震颤。
望着这番异动,徐念面色不断变幻,但意外的是,他却并未选择逃离,而是朝着前方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
“来吧!来吧!”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来啊混……。”
可其口中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是戛然而止,他瞳孔紧缩,望着前方完全伸出的足有三四丈长的手臂,哑然失声。
巨大的手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然后以一种极度怪异的姿态扭动弯折,随后那缺少半截无名指和一根小指的大手猛然拍地。
大地翻动,一具碎裂了大半头颅,身上各处皆是残破不全的躯体扭动着爬出。
这具残躯背对着徐念,浑身上下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青白色,右手间还握着一柄造型怪异的白骨长刀。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那具足有十几丈高的青白残尸便缓缓转过身来,这一转身,则是让徐念本有些狰狞的神色变得怔然。
因为这诡异的青白残尸竟是无脸,其破碎的头颅上半张脸显得光滑无比,就好似被某种不可言的外力生生抹去了一般……
但徐念此刻却清晰的感受到,这具残尸在凝视着自己,而后,先前那道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呵呵呵……哈哈~”
“又一个……也是……生……。”
只是还不待这道声音说清楚,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般,逐渐定格,然后他面前的那具青白残躯竟轰然分解,化作漫天光点,逸散于风中……。
下一刹,不论是紫月还是石塔,亦或整座世界,皆是如同那具残尸一般,化作一缕缕流光,彻底消散。
只留下神色依旧怔然的徐念,如同木偶般呆立在无尽的黑暗中,可紧接着,他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的模糊。
随后他的整个身躯,也同先前的一切那般,缓缓消散……。
……。
痛。
仿若百蚁蚀心般的疼痛如浪潮般不断袭来,使得一名十七八岁,身着布衣的清瘦男子苦楚低吟着醒来。
这青年面容略显蜡黄,长相中上,唯独一双眼睛十分清澈明亮,但此刻却有些神色呆滞,其有些许苍白的脸上也有一粒粒如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滑落。
“该死,又是这样。”青年逐渐回过神来,口中不由得骂着。
这青年,正是徐念。
随后,他强忍着疼痛将双手抬起,在看到双臂已然变为一抹诡异的青白色后,他惨笑一声,就那么怔怔的看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幽叹,有些吃力的将双手伸回到被褥中。
但那一双眼中,却是充满了灰败与不甘。
“二哥,爹让我来喊你吃饭!”
恰在此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房门便被推开,春日的阳光照进,有些刺眼。
一个身材不高,面容有些清秀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徐念看见来人后,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那男孩说道:“知道啦,过会儿便去。”
而那男孩在看清徐念的脸色后,也终是发觉了不对,赶忙凑近身来,观察到徐念的状态后面色一惊,当即便转身向外奔去,同时对徐念喊道。
“二哥你坚持一下,我去跟爹说一声,去请袁医师,等我!”
徐念看着向外跑去的男孩,面色暗淡,神情有些凄苦。
他原本也与村中的其他人无异,直到其十五岁之时,突如其来的大病了一场,那场大病之后,他的左臂竟诡异的变成了青白之色,之后他的左臂便会不定时的剧烈刺痛,同时更是乏力无比。
在之后的几年间,他几乎每年都会不定时的大病一场,随后,其身上便会有一部分化作青白色。
虽在旁人看来,他这是得了“怪病”,可只有他自己知晓,所谓的大病,不过是一场梦,或者说是幻梦之后身体发生的异变
为了此事,家中也请数位医师郎中诊看过,但也大都束手无策,唯有住在康山山脚下的一位袁医师能止住疼痛,但其他的却也是无能为力……。
……。
此刻的徐念低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不时有些蝇虫飞过,他也浑不在意。
其所住的青石屋并不朝阳,因而有些阴潮,屋中也并无太多家具摆设,除了他躺的红木床之外,就只有一个石桌和两个大缸。
“古老的呢喃,残缺的身……。”
徐念口中忽然低语着。
紧接着,他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双眼失去聚焦,随后竟毫无预兆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