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晚上,北蛮的迎亲大使到宫中,皇帝亲自迎接,摆了宴席款待,直到很晚时使臣才回了迎宾馆。
六日一大早,景云尤尚且在睡梦中,就被安婉连哄带骗的叫起了床。段酒笙和景闲暨也被安婉特意安排进宫。
梳妆的老嬷嬷是皇帝亲拨的,伺候过先帝的多位公主出嫁,景音也是由她梳妆的。经验丰富,是梳妆的一把好手。
“魏嬷嬷,本宫亲自来吧。”
老嬷嬷怔了一下,恭顺的退下了。
安婉笑的温和,仔细打理着景云尤的长发。
“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白发齐眉共携手。
三梳梳到尾,夫妻无病更无忧。
四梳梳到尾,儿孙遍地福禄寿。
……”
景云尤透过铜镜看着安婉的眼睛越来越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落下。
直到安婉给她梳好了发髻,戴上发簪,才抹掉了泪,重新挂上温和的笑,为她描眉,但安婉的手是抖着的。
“皇后娘娘,让臣女来吧。”
段酒笙接过石黛,挽住袖口,为景云尤仔细的描了眉,又点绛唇,额间的梅花钿平添几股妖艳色。
景音满脸歉意,“皇嫂,念念起的迟了些,这才来迟了。”
“来了就好,不影响什么,不过是一家人聚一起图个热闹。”
“念念以后还能见着表姐吗?”
蓝若念趴在景云尤腿上,仰着头,笑的天真可爱。
“要是见不到,就在心里想表姐。好不好?”
“好。”
细钿曲水金丝头冠,大红的嫁衣做工精细,海水纹金鱼莲花璎珞,衬得景云尤华丽娇艳,一张嘴笑的没合拢过。
“皇后娘娘,皇上请各位移驾琉华台,准备送亲。”
安婉点了点头,一众人稍稍整理仪容,入座琉华台,等待公主拜别皇上皇后,便要随着北蛮的使臣离开了。
“公主到——”
太监的声音刺耳,拉过了各怀心思的众人。
景云尤步履端庄,宽大华丽的袖摆垂至腰间,绣着金丝的裙尾拖在身后,由两名宫女拉着。
穿过长长的宴席,来到帝后面前。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真正的离别,这一拜,许是最后一面了。
巨大的难过充斥着她的眼眶,跪下磕头时,泪珠落在地上,湿了一片。
“女儿不孝,不能在膝下尽孝,今日拜别父皇母后,惟愿你们鸾凤和鸣。”
高位上的帝后无声的柔和了许多,底下的大臣以及人妇也都满含悲情,谁能想到,南启唯一的公主竟会落得个和亲的命运。
皇上最终钦点了蓝海为送亲使,一来蓝海是礼部的,二来也是景云尤的姑丈,算自家人。
景云尤与他们在宫门处辞别,安婉看了一眼桑岁,叮嘱道:“你是新来的,公主有旧疾,这一路上多替公主捏捏腰。”
景云尤的身子探出轿子,轻轻搂住安婉,“女儿会做个好妻子。活的好好的,母后要等女儿的好消息。”安婉不语。
她松开安婉又看向段酒笙和景闲暨,两人自觉的走到轿子前。
“酒笙姐姐,我希望在北蛮能收到你和皇兄成亲的喜讯。”她附耳轻语,段酒笙但笑不语。
景闲暨不明所以,只是叮咛道:“到北蛮就不能再肆意妄为了,人前人后不能失了风度,要听话。有拿不准的可以问桑岁。”
“知道了。皇兄,母后,酒笙姐姐,你们也要好好的。”
风吹动了头冠上的穗子,打在她的眼睛上,很酸,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下了。
景云尤的目光从段酒笙他们移向远处,皇上站在那里,满眼落寞与逃避,她知道,皇上的心里为她远嫁的事是有些愧疚的。
她朝景怀伸出手臂,景怀喜上眉梢,快步走来,显些摔了一跤。
“父皇,女儿不怪你。女儿知道,你有太多身不由己,但希望父皇能多多迁就母后,我走后,母后在宫里太孤单了。”
“朕都知道。朕对不起云尤。”
“我走了,父皇。”
整整一百五十台嫁妆像披着红衣的金龙,耀眼夺目。消失在宫门,消失在所有人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