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望兴公主于四月六日和亲北蛮。
如今已三月初二,堪堪只剩一月的时间,嫁妆婚服准备的时间都很紧迫,宫里的内务府在圣旨刚下时,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待消息传到后宫时,镜前的安婉流下两行清泪,稍稍滋润了干裂的唇。她起身时险些一个踉跄,幸好秋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找皇上。”
养心殿里的皇上听闻皇后来见,也只称疲乏不见了,福仔如实回禀。
岂料安婉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她穿着一件正红色呈祥锦袍,上面用金丝绣着凤凰,两侧开叉处露出逶迤拖地的红色烟纱裙,裙摆足有九尺长,又宽又长,铺在地上尊贵端庄,随着安婉的走动慢慢移动。头上的双头凤钗代表着地位。中宫的威严地位显示的淋漓尽致。
安婉跪在养心殿外,头磕在地上,宽大的袖摆平铺在额前,身后的大衣摆也是铺的平平整整,远远望去,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热烈执拗。
“皇上,臣妾这辈子做着南启的皇后,从不曾忤逆过您半句,努力做一个好国母。可今日,臣妾自请废后,只愿换公主永居京城。”安婉的每句话都用了最大音量,吸引了许多太监宫女,“自请废后”一句惊讶了所有人,也是在宫中瞬间传的沸沸扬扬。
旁边的秋琐把手里端着的凤印稳稳放在殿前的台阶上。以至于景怀打开门就看到了。
景怀绕过凤印,来到安婉面前,“皇后,你是在逼朕吗?”
“臣妾不敢。只是希望皇上全了一颗为娘之心。”安婉的头始终磕在地上,甚至没有抬起头看看皇上。
“你以为朕舍得让云尤远嫁吗?这是她自己要求的,皇后如今的做派连云尤都比不上,简直有失体面。”
安婉全然没有了一贯的温婉端庄,倔的出奇,“那皇上正好借此废了臣妾,最好连云尤也一并发出宫,这和亲的苦差事也好另寻他人。”
皇上震怒,当着各处的宫女太监的面上就呵斥了皇后,“放肆!皇后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福仔送皇后回自己的宫殿。”
宫里的坏事总是传的快,这边安婉刚回了凤梧宫,明淑就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玲儿的搀扶下走到窗前望向凤梧宫的方向,唇角浮起一抹讥笑,“那很好啊。”
萧辞听说了消息也是挺着大肚子急急忙忙赶向凤梧宫,却没能进宫,秋琐无奈的摇摇头:“贵妃娘娘,我们娘娘说她想自己待会,还说她已经有失势的兆头,莫要连累了贵妃,还是不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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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酒笙听到宫里传出的消息时,勾起一边唇角,嘲讽道:“咱们的这位皇帝,可真不简单。”
明明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可迟迟不见皇上暗中将吏部侍郎的女儿接入宫,景云尤自请嫁入北蛮时,圣旨下的倒快。而今这局面不但万无一失,也全了皇上的爱女之情。里里面面好名声都让皇上赚取了。
“所以我从未全然把他看成我的父皇。更多时候只当他是天子。”景闲暨斜倚在门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段酒笙向门外走去,“我们去看看公主。”景闲暨后脚跟上。
景云尤在公主府里摆了满满一桌的吃食,挨个都吃了一遍,美名其曰:“这些都是北蛮没有的东西,一定要多吃些,记住它们的味道,以后才不会日日都思念。”
他们两个笑了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他们心里明白,景云尤这一嫁就是一辈子,总有一天会忘了这里的一切,徒留下思念。
阳光明媚,柳树长长的枝条垂在段酒笙身前,她捏起一块白兰酥,浅尝了一下,是不错,就是有些甜了。
“北蛮的合罕和可敦感情极好,人也是讲道理明事理的,但子嗣缘薄,多年来只得了一个儿子——苍玛尔达·蒙根都拉克。这位北蛮的王子可不是个省心的,年龄与公主一般大,阏氏却有不少。公主只需做好你的王妃,与他保持面子上的和谐便好。”段酒笙在景云尤一个一个尝菜的时候把北蛮皇室的消息尽数告诉她,以后也好应对。
景闲暨闻言,调侃,“阿酒倒是打听的仔细。”
“当然,总不能辜负了公主对我的一片心意。还有,北蛮的合罕和可敦很少过问王子的事情,所以你若遇到什么事,求助他们大概是不行的。”
景云尤忽然停下了筷子,缩成一团,低声问道:“母后是不是被父皇禁足了?”
段酒笙和景闲暨恍然大悟,难怪从他们进府景云尤就一个劲的吃东西,很少说话,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又怕被他们看出来,此刻恐是忍不住了。
景闲暨卧在椅上,慵懒自在,仿佛事不关己,缓缓出声,“你将要远嫁北蛮,代表的是南启的诚意,父皇看在北蛮使臣的面上,也绝不会在这时给母后难堪。今天晚上,父皇一定会去母后处就寝,以便堵住宫中的悠悠众口。”
“那日后呢?”
“日后就更不会,你是北蛮的王妃,将来的可敦,为了两国友好,母后定无恙,再不济,还有我。”
一番话总算安抚住了景云尤,她喊来婢女,“撤了吧,我不吃了。”
段酒笙在院中再无旁人时,放低了声音,认真道:“我阿娘的身份,王爷已经知晓,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虽然我阿娘在傲夏国已无亲属,但当年外祖离世时,给阿娘留了三万的兵,这些都是皇上不知道的。所以,公主倘若在北蛮受了委屈,皇上不出兵,我也一定拼了这三万兵为公主杀出一条血路。”
景云尤静静的趴在段酒笙怀里,一切尽在无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