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珩。”
正在专心致志上药的徐知珩听到沈泠羡叫他,没有抬头,手下的动作不停,但还是应了声:
“嗯,我在。”
似乎只要是沈泠羡叫他,他都会有回应。
“我可能心软了。”
女孩细细的,带着点害羞的声音传进徐知珩的耳朵里,有点不真实。
如果徐知珩不认真听,似乎就会错过了。
他的动作僵滞住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着沈泠羡那张小脸。
可能是因为刚刚在复健,脸上的红晕没有散开,堆在脸颊上,很可爱。
此时对上徐知珩的眼睛,不避不让,一双大大的狐狸眼,含着晶莹的泪珠,没有流下来,看的人心口一热。
“你——说什么?”
徐知珩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么多天了,他终于还是打动了她的心,让她心软了吗?
沈泠羡仍然直视着他的眼睛,一步未退:
“我说——”
沈泠羡顿了顿,似乎又鼓起了勇气,下定决心般说:“我可能,心软了。”
那一刻的徐知珩,似乎窥见了自己少年时期的天光。
朝御曾经说,让他别太浪,否则以后真的遇见喜欢的了,后悔都来不及。
结果是,他悄无声息离开四年,却单单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重新住进了她的心里。
何其有幸,遇到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
“泠泠,你别那么容易心软,我怕你后悔。”徐知珩自知亏欠,说出的话都发着抖。
沈泠羡倒是笑了,是谁前几个小时还蹲在她身前让她心软一下,看看他的。
“徐知珩,你也知道,我以前……”
沈泠羡考虑了很久,还是想把事情说清楚,虽然那些她都不想回忆起来。
“我知道了,泠泠,我都知道了。”
徐知珩却是打断了她,在她疗养的一个月里,徐知珩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了。
要是再让她说一遍,不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嘛,他舍不得了。
“不,你还有不知道的。”
沈泠羡谈到这些,眸子里都有些不大有神,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好的回忆里。
“什么?”徐知珩不敢想,在那个人人都过着快乐童年,享受幸福生活的时候,沈泠羡忍受着父亲的谩骂殴打还要兼顾学业,该有多么辛苦。
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她,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辛酸史。
所以,老天爷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在欺负他的姑娘啊!
“初二的时候,我在附中上学,那个时候,妈妈已经被送去乡下了,我爸——”沈泠羡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才继续接下去:
“他每天吃烟喝酒打牌,样样都沾,丝毫不顾及家里的生计难以维持。”
徐知珩听到这儿眉毛皱了皱,忍不住说:
“所以都是你——”
“家里没有收入,却必须要有开销,虽然学校每年会有奖学金和贫困生补助,但对于我那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沈泠羡点点头,认证了徐知珩的猜测。
“所以,初二的时候,我就想去找个兼职,一边学习,一边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徐知珩看着沈泠羡如此平静地讲述自己的过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轻轻握住沈泠羡冰凉一片的小手,企图带给她温暖。
这次,不一样的是,沈泠羡回握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继续说:
“可是你也知道,我当时太小了,没人愿意雇佣我,没人敢雇佣我。”
徐知珩的心似乎被揪着,沈泠羡每说一句话,心就被狠狠地凌迟一下。
“所以,我找到了一家不是很正规的小餐馆,平常没事的时候做零工。”
“我没有办法,徐知珩,没人能帮助我,我只是一个人,我只有一个人……”
似乎是想起过往的那些不堪往事,沈泠羡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泠泠……”
徐知珩伸手将沈泠羡轻轻地环进自己的胸膛,让她有一个依靠。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
良久,直到徐知珩都感觉他的里衣被眼泪打湿了,沈泠羡才抽抽噎噎地退出他的怀抱。
看到徐知珩怀中的泪痕,她转身,想要从纸盒里抽一张纸出来,却被徐知珩握住了手:
“没事的,泠泠。”
沈泠羡呆滞地点点头,又接起了接下的话题:
“他有一段时间,运气不好,经常输牌,没地儿撒气,就会带着一声怨气回来,然后悉数撒到我身上。”
徐知珩无可厚非地又记起来初见沈泠羡时,她满身的伤痕和脸颊肿得半边高的脸。
“后来,在老师的帮助下,我偶尔会在学校的电脑上,帮忙批改小学生的试卷作业什么的,以此来赚钱。”
沈泠羡能感受到徐知珩握得越来越紧的手。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继续说:
“好在初三那年,妈妈突然被接了回来,而且成功离了婚。”
“后来,妈妈把我带去了山城,再后来,我来了杭城,遇到了哥,恬姐,魏坤航,王琛,还有你——”
徐知珩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却全然没顾及自己的眼眶含着的热泪。
“泠泠,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有我在,你不会再过得那么痛苦了。”
徐知珩像是做出什么保证一样,在此时似乎显得有点单薄。
于是他掏出手机,递到沈泠羡面前,坚定的声音响起:
“泠泠,你看,坏人马上就要被绳之以法了,你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好的,你值得最好的。”
沈泠羡定睛看了看,上面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的人正是她童年不幸的罪魁祸首。
所以……
徐知珩说的都是真的,以后她真的能过得很好了。
这么多年,那个人像噩梦一样,她甩不掉,挣不开,于是她织成一张网,将自己圈在里面。
作茧自缚那么多年。
“徐知珩。”沈泠羡看着眼前的男生,红色的痣映入眼眶似乎变成了她眼中的唯一焦点,这一抹红色,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在无数次噩梦惊醒的时候,沈泠羡都能记起徐知珩的那句:
“喂,小孩儿,手伸出来我要牵。”
这一次,沈泠羡不再像从前那样扭捏,她整个人埋进徐知珩的胸膛,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无奈,委屈,痛苦和过往的一切负面情绪。
堆积在一起的情绪爆发的瞬间,徐知珩紧紧搂着沈泠羡,他温润的嗓音响在头顶:
“泠泠,别怕,我在,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