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宽敞的公路上飞速驰骋着，谈庭双手牢牢握在一起，他吸了吸鼻子，车窗外的寒风肆意地侵入汽车温暖的内部，他指尖不由得颤抖，睫毛疯狂眨动。
刺耳的铃声响起，谈庭像是水中蜉蝣寻找救赎一般，急切接了起来。
“喂？”
是吴绍。
他压低嗓音，看着面前被控制的疯女人，拐到安静的楼梯间对着话筒那边缓缓开口。
“阿姨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是情况我听我爸说是越来越糟，你做好心理准备。”
谈庭张了张嘴，眼中布满红血丝，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猛烈的跳动和情绪的翻涌，可是一瞬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滚烫的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咬着牙齿，看着逐渐逼近的精神病医院，快速付钱下车。
“我，已经到了。”
*
精神病院
七楼是III级病人所在的特殊楼层，几乎所有护士都是箴言淡漠，丝毫不敢抬头看着来往的病人家属，大多数都是冷漠的，也有不少是情绪激动，甚至下一秒就能和其他精神病人一样同化的。
而谈庭颤颤巍巍地走过护士站，被护士长叫住了。
“小谈？”
谈庭生生地止住脚步，有些呆滞地回头看着护士长，展露出一丝笑容。
“怎么了？”
护士长眼中带着一丝关心和心疼，她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快步走了过来。自从谈庭母亲入院以后，基本上都是由护士长直接负责对接，所以一路过来她也看出谈庭的心酸。
她看着谈庭坚毅的面庞，以及刚才他母亲无法控制自杀的模样，苦涩顿时漫上心头。
“注意安全。”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谈庭明白护士长的好意，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随即是一阵巨大的摔门声。
近乎空白的病房，里面似乎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瑰丽的色彩，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面庞显得整个人温柔极了，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简直和谈庭的一模一样，她嘴唇很干，上面还带着死皮，长长的头发就这么堆砌在脑后，空洞地看着外面一角天空。
她看上去很娴静，眼神却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任何活力。
谈庭看着她手臂上的针眼，就知道她刚才应该是被打了镇定剂。
他在洛辞面前坐下，握着她满是伤痕的手，声音干涩。
“妈。”
洛辞像是整个人被按下启动机关一样，木偶一般地转头看着谈庭，眼中依旧是一片冰冷，似乎根本认不出来面前的男生是谁。
她无情地把手甩开，高冷极了。
“你是什么人？也配叫我母亲？”
谈庭低头嗤笑一声，俯身轻柔地理着洛辞的长发，看着她陌生而又疏离的眼神，嘴角泛着一份苦涩。
“不愧是曾经的洛大小姐，您还是这么娇纵。”
语气中全是宠溺，谈庭想到要是以前，他这般戏弄母亲，母亲一定会跑到父亲旁边撒娇，然后偏着头扯着父亲的衣服，指着自己道。
“你看你儿子，又戏弄我，你都不管管？我哪里娇纵了？”
父亲一定会把她揽在怀里，细心地哄着。
而如今……
谈庭眼角划过一滴泪水，滴在洛辞的手背上，她突然抬眸看着谈庭，眼中在一瞬间充满了怒火，她咬牙切齿地用长长的指甲刮过谈庭的手臂，嵌入皮肉，立刻划出血痕。
顿时鲜血味就在空气中蔓延，洛辞一把扯过谈庭，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冰凉的双手禁锢住谈庭的上半身，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不停挣扎着，脸涨得通红，双腿不停扑棱着。
但是精神病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谈庭能够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氧气的阻隔迫使他眼中含泪看着洛辞。
他用力伸着手，想触碰旁边的急救铃，却被洛辞狠狠摔在床上。
她眼中充满恨意，血丝缓缓弥漫，咬着下唇看着谈庭那张脸，一句接着一句怒骂。
“就是你！就是你夺走了我的爱人，我的谈琛！我要你去死！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怎么可能会死！”
“为什么当年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为什么！你告诉我啊！”
谈庭眼中充满了挣扎和反抗，但是他只是摇着头，嘴中呜咽只能说出几个字。
“我，我没有……”
但是换过来的却是洛辞不断加大的力气，谈庭看着与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庞，一瞬间摇着头，攥紧的手也开始松了起来。
随着空气不断被剥夺，窒息感往上蔓延，谈庭一瞬间放弃所有挣扎，而是笑着看着洛辞。
一声声，只能依稀说出来。
“妈。”
“妈，我，我真得没有……”
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吴绍手中的水果全部掉落在地，他飞快按下急救铃，从后面将洛辞抱住，把她整个人往后拖，才让谈庭有一瞬间喘息的空间。
他大幅度呼吸着，脸上通红，眼下全是泪水。
随着急救铃响起，大多数护士和医生都闯了进来，然后飞快把洛辞给控制住，静脉注射的强镇定剂输入洛辞的身体中。
她眼神逐渐清明，半跪在地上，抬眸看着谈庭，声音却冰冷得吓人。
“我恨你。”
“谈庭，你就该不得好死。”
这一句话顿时让谈庭眼中黯淡，似乎全都失去光芒，他看向外面那片天空，乌云密布，似乎那片湛蓝就只是一时的妄想。
他攥着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病房，看着主治医生，手被吴绍牢牢握着。
“吴叔叔。”
吴远看着一连憔悴的谈庭，顿时眼中也充满心疼，他看着谈庭身上被抓的那道长长的血痕，慌张地对着吴绍开口。
“还不快去，带着小庭处理一下伤口。”
*
一楼，处理室
谈庭微微仰着脖子，白皙的脖颈上布着青紫的痕迹，护士一开始有些讶异，但是看到是谈庭以后倒是没那么意外。
毕竟，谈庭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地来到清创室。
他可是这里的老主顾。
以前有几次谈庭脚步虚浮，来处理伤口时，半条命都没了。
她看着他，拿着酒精处理的动作变得轻柔很多，而一旁的吴绍则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谈庭，靠在裤腿的手牢牢攥紧，抬眸看这么看着谈庭。
直到处理完以后，走出医院，十一月的风很冷很刺骨，谈庭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他看着阴沉的天色，不自觉地往前走。
刷——他被吴绍狠狠用手拉住，这才避开刚才飞奔过来的货车，谈庭有些茫然地看着寒冷空气中货车那一串尾气，而领子却被吴绍狠狠拽着，他撞入吴绍那双泛着血丝的眼中。
“谈庭！你给老子振作点！”
“怎么？才二十岁你就他妈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