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玉澜经常给叶竹带东西吃,菜系也越来越丰盛,叶竹都要怀疑玉澜是不是专门找了个厨子给她做饭。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直到有一天,叶竹忽然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争吵,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她特别熟悉,便赶忙放下手里的衣服循声去看。
玉澜被一群侍女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为首的侍女怒气冲冲地指着她,大吼道:“玉澜,你这个叛徒!”
“我不是…”
“你为什么偷偷给她送饭?她是我们的仇人,你不知道吗?”侍女扬声道。
“可是她从来没伤害过你们啊!”
“那又怎样,她没伤害过我们不代表没伤害过我们的族人!你居然为了一个修仙之人背叛我们,背叛妖族!”
“不是,我不是叛徒…”玉澜艰难地抬头看着怒目圆睁的侍女们,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你还敢说你不是叛徒?”那侍女高声道,突然伸手给了玉澜一巴掌,她被一群人禁锢在地上反抗不得,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没错,我没错!你们会后悔的!”
那些侍女见玉澜如此冥顽不灵,决定给她个教训,几人不顾她的挣扎,抬起她的身子就要将扔进河里。
“玉澜,别怪姐妹几个没给你提醒,你最好离那女修远一点,否则尊上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大家都知道尊上最恨修仙之人了,尤其是她!”
“我们让你下去清醒清醒,别一时头脑犯浑,惹怒了尊上!”
几人说罢,便要抬起玉澜,她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叶竹赶到此处见此情景,即使她脾气再好,心中也燃起难以遏制怒火如同层层巨浪掀翻她的理智。她冲上前去,几下子拉开那些禁锢着玉澜的人,而后将玉澜紧紧抱在怀里。
玉澜满脸泪水,眼神无助极了,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我没错,我没错……”
那些侍女面面相觑,没料到她真的敢对她们动手,为首的侍女最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敢推我?你算什么东西!”
“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欺负玉澜?”叶竹勃然大怒道。
“凭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不都是因为你吗!我们和玉澜做了几十年的姐妹,你才来这里多久?她就为了你而背叛我们!”
“我没有,我是对的!”玉澜趴在叶竹怀里,泣不成声地嘶吼着。
叶竹心疼地拍了拍玉澜的后背,安抚着她,随后起身冷眼扫过这一圈的人,寒着脸道:“平时你们为难我也就算了,我不想与你们争论,但你们要是把我逼急了,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
那几个侍女眼中尽是不屑一顾,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说话颇有些阴阳怪气道:“还真当自己多大能耐呢?我倒要看看你能做什么!”
说完,几个侍女便合伙围住叶竹,准备给她个教训,不料叶竹手中突然凝出几团灵力,漂亮的脸蛋此时面无表情,二话不说抬掌将她们全部打飞,那些妖族侍女手中的妖力还未凝聚便已偃旗息鼓。
叶竹好歹也是长珩仙尊座下的首席弟子,区区几只小妖,安能奈何的了她?
侍女们在地上趴成一圈,面色惊恐地指着叶竹:“你,你…”
她知道叶竹是修仙之人,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叶竹居然有这么高强的灵力,顿时又惊又怕。
“你,你敢在妖宫伤人,尊上不会饶过你!”
“那又怎么样?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什么。”
“你们所有人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谁都不准为难玉澜,否则……”她冷哼一声。
“景越会不会饶过我,这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为首的侍女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似乎十分不甘心,刚要与她说些什么,眼神却突然转向叶竹的身后,神色变得恭敬万分道:“尊上!”
闻言,叶竹只觉得脑中的弦瞬间崩裂了,一时间僵在原地,不敢向后去看。
景越来了吗?
叶竹不敢想他此时此刻的表情,自己在妖宫内打伤了他的侍女,他一定会怒不可遏吧,她已经做好了接受那人暴怒的准备,可定睛一看,身后却空无一人。
叶竹猛地回头,只觉得眼前一阵寒光闪过,她迅速偏过头去,可那枚细细的银针还是擦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她回过神,抬脚猛地踹在女妖胸口上,那女妖竟硬生生大口吐出鲜血来,“我说了,不要惹我!”
众侍女大惊,一时间竟真的都不敢动了。
就在气氛凝结成冰点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剑拔弩张的情形。
“你们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竹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身下的女妖趁她愣神,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景越身前,哀嚎道:“尊上,这女修到处伤人!”
叶竹很明显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冰冷的眼神在注视自己,这次她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因为她知道景越是真的来了,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直到她的胳膊被人粗暴的拉过,双眼被迫看向那张许久不见的脸。
她的心中不知为何变得更平静了。
景越本是在妖宫大殿内处理妖域各族事务,突然有人给他禀报说叶竹出事了,他急匆匆赶来,结果就看到她将侍女踩在脚下的场景。
“你…”景越呵斥的话刚要开口,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一道血痕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视线,他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茫然无措,眼中跳跃的火光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垂着眸子怔怔地盯着她发愣。
叶竹微微蹙眉,没看懂他的神情变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景越继而松开她的手,那双紫色的眼睛射出一道道寒光,带着透骨的寒意扫视着众人。
“怎么回事?”
“是她们先欺负玉澜。”
见那几个女妖刚想要恶人先告状,叶竹直接抢先一步打断。
景越抬眼瞥向坐在地上仍在小声低泣的玉澜,玉澜似乎也注意到这抹视线,不动声色地抬头对上视线,又慌忙低下头去。
“你先下去吧。”他眼神不经意划过叶竹,又转头对玉澜道。
“是,尊上。”玉澜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踉踉跄跄跑远了。
景越站在众人面前一言不发,气氛瞬间紧张到极致,空气仿佛凝结出寒冰透过皮肤钻入每个毛孔里,冷的她们浑身颤抖,面前的侍女们全都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丝丝冷汗隐约浮现在额头,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着。
她们没料到,尊上居然亲自来管这种小事!
按理来说,这种小事是万万不可能传到景越那里的。
所以这次当她们看到景越脸色铁青急匆匆来到这里,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谁也不知道在妖宫闹事会得到什么惩罚!
就当众人胆战心惊差点跪下求饶的时候,景越却轻笑了一声,语气颇为夸赞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做的很好,都站出来可以领赏。”
他的话像一条毒蛇盘旋在叶竹心窝子上,刺痛窒息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全身。
叶竹愣住了,眼神满是不可置信,惊愕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们做的很好,但是对待妖族的叛徒,自己的仇人,做的还不够狠。”他高声道,仿佛是怕她听不清一般。
那些侍女们先是愣住,而后激动地狂喜高声道:“我!我做了!”
“还有我!”
“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侍女站出来,她们眼神中的狂热和贪婪仿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叶竹抬眼扫过,那些都是欺负过玉澜的人。
“那她脸上的伤呢,谁干的?”景越又道。
“我!是我划的!”
为首的女妖站在众侍女前面,眼神得意地看着叶竹,又满脸自豪地等待着景越的奖赏。而身后的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尽是不甘和可惜,最后又恶狠狠地刮了眼叶竹。
“很好,你有大赏。”景越笑声磁性低沉,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他指着叶竹道:“你,离开吧,其他人留下。”
话毕,面前的人却一动不动,寒风吹着她单薄的身躯,苍白的脸色仿佛失去所有血色,她看起来摇摇欲坠如同冬日里即将逝去的蝶。那双璀璨的眼睛此时充满血丝,不甘且失望,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
叶竹难以置信他会如此残忍,他的话每一句都如同晴天霹雳,一下一下地狠狠劈在她的心上,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着。
她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难道即使是自己被他的族人杀死在这里,他也会风轻云淡地夸一句做的好吗?
曾经叶竹以为景越是喜欢她的,只是在气她,恨她,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早该想明白的,他既然恨她恨到想要杀了她,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死啊。
景越看着她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发丝凌乱不堪,发红的眼睛满是失望与决绝。景越心中一痛,胸口仿佛有重物压得他无法呼吸,仿佛有什么在冥冥之中要失去了,他想抓回来,却不敢往前迈,怕再次心软的后果是万劫不复。
他嘴唇干涩,广袖之下的大手早已攥得骨节发白。
“好,我走了…”
景越盯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一般,他焦急地伸出手,却遮住了她的背影。
他眼神黯淡,露出了内心的痛苦与无奈。
叶竹,对不起。
但我依然无法忘记你当初要杀我时的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