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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越篇006(1 / 1)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睡梦中的叶竹,房门被猛地推开,叶竹睁开眼睛,恍惚中看见一个女人冲进房间拉起自己的手仓惶向外跑。

叶竹揉了揉眼睛,茫然地被一双冰凉的大手牵着跑,女人太高了,她甚至需要仰着头看。叶竹隐隐意识到什么,连忙看向自己抬起的另一只手,那只白嫩肉乎乎的小手如同包子一样直直映入她的眼睛。

叶竹惊讶,她为什么变小了?

肉团子的费力地跟在女人后面跑,如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睛却只能看到女人的后腰。

她费力跑到女人身侧,再次仰起头,终于看清女人的脸。

那一瞬间,原本机灵的大脑此时似乎无法运转,从未有过的巨大喜悦一瞬间涌入脑海,她疯狂颤抖着,心脏仿佛不受控制般要冲出体外。

“娘!真的是你吗?”那只小手死死攥着女人的手腕,生怕她会离开。

几百年了,她时常会梦到娘亲,可梦里的娘亲总是虚无缥缈的,她一次次在自己的梦里消失,她抓不住。可是今天,叶竹看到了娘亲,娘亲在拉着她的手,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娘亲的温度,一切都那么真实。

真实到不切实际。

叶竹忽然觉得悲伤,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落入妖怪的陷阱,也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娘亲最后依然会像梦中那般消失不见。

但她很庆幸,娘亲又短暂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叶兰神情悲伤,声音有些不对劲,“傻孩子,连娘都不认得了吗?”

“娘,你要带我去哪?”叶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中,等她真正审视起自己的处境时两人已经跑出很远。叶竹回头,只见身后的天空上出现一个银白色巨阵,在竭力压制着那团紫色火焰,那紫火犹如深渊巨浪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屏障,却丝毫不减威力,甚至有焚尽巨阵之势。

此刻,巨阵上已经有破碎的痕迹,银白色的光从越来越多的裂纹中渗出,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耀眼的光芒刺激着叶竹的视觉神经,她心脏猛地一颤,莫大的悲痛化为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宣泄而出。

这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

叶兰也注意到天空上的巨变,她停下脚步转身蹲在地上,将幼小的女儿紧紧地抱进怀中,温热的泪水滴在叶竹的肩膀上。

母女二人只是短暂的拥抱,可这一刻却是永远定格在彼此的脑海中,成为永恒。

叶兰红着眼眶,将脸上被泪水打湿发丝拨开,她像从前那般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只是这次的手有些颤抖,她克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伸手在叶竹的鼻子上轻轻刮一下,轻笑道:“宝贝想不想和娘亲玩捉迷藏?”

叶兰指了指远处的山,“就在那边好吗?娘亲过几个时辰就去找你,你可一定要藏好,如果输了可就没有娘亲做的桂花糕吃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系在了叶竹的腰带上,“这个香囊是娘亲特制的,它可以隐藏你的气息,这样娘亲就更不容易找到你了。”

“但是你要答应娘亲,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摘下这个香囊。”

她本以为叶竹会开心的立刻跑远,可面前的孩子表情却越来越惶恐,豆大的泪水顺着她白嫩的脸滑下。

叶竹越听越心惊,连连摇头。过去的一幕幕重现在她的眼前,如同邪恶的魔鬼将她拉进那鲜血淋漓的深渊,她想大声呼救却被噩梦无情地紧锁喉咙,最后溺毙于深渊巨浪中。

她惊恐万分,艰难地开口:“不…”

可声音却早已颤抖的不成样子。

曾经那个天真的傻孩子听娘亲说要和她要捉迷藏便开心的不得了,即使母亲让她独自去偏远荒凉的山上。母亲和族人总是夸她聪明机敏,所以她认为自己一定会找到藏身之处并且吃到母亲做的桂花糕。

想到这里,孩子满心欢喜地跑走了,为了节省时间,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娘亲。

小小的身影在叶兰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奔跑的途中,她抱怨着娘亲为何不远千里选如此偏僻的山峰,却始终没有感到一丝怪异。

很快,孩子在山中找到一个简陋的竹屋,她眼前一亮,飞快地跑进去后藏进了满是灰尘的大竹筐里,亮晶晶的眼睛在竹筐的缝隙中左顾右盼着。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娘亲还没有找到这里,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腰间的锦囊,她心中暗暗窃喜。

孩子就这样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直到一阵阵冷风畅通无阻地吹进破烂不堪的竹屋,她终于等不及了。

整整一天,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娘亲的气息,她有些气恼,怀疑娘亲是不是忘了答应与自己玩捉迷藏。

就这样,孩子又独自一人返回了,脑中还计划着如何与娘亲赌气一番。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前还与她有说有笑的娘亲,此刻灵力散尽无声无息地睡在了她的眼前。

孩子呆滞了一瞬,而后嚎啕大哭抱起地上的娘亲,小小的身体颤抖地趴在女人冰凉身子上,而胸膛里悄无声息。

她跑的那么快,娘亲终究是追不上了。

曾经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的孩子从此刻才明白何为愚蠢。

冰冷的泪水打湿了叶竹的脸颊,看到曾经令她最痛苦的事情再次上演,她快要疯掉了。

“不,我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走,我要和娘亲在一起!”叶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想要摘掉香囊,却被叶兰握住双手。

她无奈地看着女儿,似是没料到这招竟然骗不走了。

叶竹孩童之身如何能挣脱开娘亲的束缚,只能焦急地哀求着,“娘亲,别再让我一个人!我真的好想你!”此时此刻,叶竹心中甚至是自私的,她想带着母亲走,无论她们的阵法失败与否,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些,她通通不在乎了。

“娘亲,我们一起走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一定会有别的办法,不一定要娘和族人们付出生命啊!”

她知道这是幻象,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她还是如飞蛾扑火般尝试改变悲惨的结局,填补她最后的遗憾。

叶兰摇头,“乖孩子,这是唯一的办法。”她缓缓松开叶竹的手,施法在叶竹周围形成一个圆形的银色结界。

叶竹被困在结界内,身体逐渐脱离地面悬浮于空中,她疯狂施法拍打着结界试图将它破开,却无济于事。

“娘!我求求你放开我吧!让我跟你一起!我不想走!”叶竹撕心裂肺地喊着,泪水早已模糊视线,越来越看不清母亲的脸。

她内心绝望,身体顺着结界边缘缓缓滑了下来。

叶兰跪在地上,双唇颤抖的在其上留下一吻,眼里满是悲伤与不舍,“它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保护你不受到伤害。”

她深深望着叶竹,脑海中皆是与女儿过往时的画面。她知道这最后一别,就会是永远。

“走!”

叶兰狠下心,施法将结界击出,圆形结界困着叶竹迅速飞向远处。

“不要!”叶竹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母亲决绝地转过去,眸光死死盯着那个奔跑的身影,却没等到她一次回头,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知道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女放弃了挣扎,认由自己被带向远方。

原来重来一次,还是不能改变结局吗……

叶兰的设下的结界带叶竹飘了很久,但还是没有到达安全的地方,就被迫停了下来。

银色结界的光芒越来越弱,最后完全破裂。

暖风吹在叶竹的脸上,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仿佛全身被冰冻住了,只觉得寒冷无比,她像一只提线木偶失去了控制,茫然地站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

她知道,娘亲的法术最厉害了。

可如今她设下的结界碎了,里面属于她的那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消失了。

叶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躺在地上,心如死灰的看着碧玉般澄澈的天空,脑中似乎有蚂蚁在万般啃噬,好乱,好痛。

叶竹再也撑不住了,缓缓阖上双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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