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呼吸间,却又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小舟轻轻摇晃,四人不知何时就到了船上。
那三人仍神智未醒,徒留卸了伪装的白苏看着眼前的波澜壮阔。
千山之间,无垠水上,一叶扁舟渺小至极点,天地间小雨沥沥,斜风细雨中,挥手破碎云层照进一道金色霞光,扁舟顺着天光的路径摇曳向前。
仿佛神明指路。
白苏意识恍惚起来,分不清幻梦现实,再眨眼,轻舟已过万重山。
那千山都在身后,那细雨来不及下坠,那不知何处的无垠水倾覆不得船身,还有掌船的渔夫笑着挥手,声音被光阴吞噬。
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混沌之前,是转瞬的清醒。
哪有千山?
何来无垠水?
……
鼻尖轻嗅。
闻到一股绮梦的幽香。
白苏睁眼。
陌生房间的天花板,顶上黑漆的木头能够清晰看到霉斑。
年久受潮,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霉味。
但一股香却先盖过了那股味道缭绕鼻尖。
他看着四周。
另有三张木床,床上有被褥。
说是床,其实只是几块木板,下面垫着实心木,被褥是一层薄薄的粗布,看样式应该是用衣服裁剪的。
那股香气的源头在旁边,他的床挨着窗户,窗户边种着一朵紫色的花,花瓣紫中泛白,三根黄色花蕊点缀其中。
他愣了一下,怎么有人直接把花种在窗子边?
等等……
不对!
我的易容术!
大佬之前破了我的易容术,之后不知怎的就上了船,然后又不知咋的就到了这里,但他的易容术破了就是破了,大佬是不可能给他恢复的!
这里还有三张床,通过几张粗布的褶皱判断是有人睡过的。
那么合理猜想,他们四个人,这里四张床,他睡在这里……
其他人很有可能也睡在这里。
酒儿姐先不管,她是女生,那两个同性的给自己放一起肯定没啥毛病,而床上没人……
笑。
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先醒了。
那……那不就看到素颜的他了嘛?!
白可没了,只剩白苏。
他都不敢想周于富看到自己的真实面目,表情该有多么精彩!
卧槽,别啊!
心脏骤停一秒。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正当白苏脸上的表情快要失控时,“嘎吱——”
这声音就像“哔”一样,一下子将周围都消音了,只剩它的声音。
陈酒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传音道:“我帮你重新易容了一遍,他们还不知道,等会出去时自然一点。”
好好好,三师姐,我果然没看错你啊!
白苏:“这里是周于富说的那个村子吧?”
陈酒儿点头,传音道:“问过了,是这里,有些人还认识那俩家伙。”
“但是,有些奇怪。”
“怎么了?”
陈酒儿指了指窗边的花,“我没见过这种花。”
白苏:……
不是……我都差点儿以为你要说这里的人有问题了,什么没有生气,行为举止怪异,说话机械木讷……
结果你给我来了一句“我没见过这种花”……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
陈酒儿并不在意白苏此时有些无语的表情,她传音解释道:“《花间集》记载了九天大陆大概百分之80的花种,另百分之20皆是世间繁花里最神异、最珍惜的仙种。”
“这朵花毫无神异,仅花香葱郁,使人如坠云里,百花君爱花,此花不可能不记。”
科普一下,百花君,一个喜欢采花的儒道名人,仙姿榜男榜第二。
仙姿榜的含金量有目共睹,姜今瑶那种变态到BUG一样的容貌在女榜上才堪堪第三,不过女榜是这样的,主打一个卷,男榜主打一个随性,直接开摆。
白苏倒是听过百花君,小时候混在女生堆里经常听到她们提到这个美男,并且常常伴着一阵痴笑和银笑。
不要误会,是银铃般的笑。
“这么肯定?”
陈酒儿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的交流全程通过传音,是以屋里很静。
照酒儿姐的话,那这花确实有疑,但是系统没有半点儿反应,这说明此花并没有神异,不是灵物。
奇怪。
“嘎吱——”
木屋门打开,一个老人杵着拐杖走来。
看到陈酒儿时他愣了愣,屋里明明没有声音啊……
那这两个女娃……一直在屋里干瞪眼?
这……
外面人真会玩儿。
老人沉默了一下,道:“马上要吃晚饭了,你们两个女娃子都醒了,就跟我们一起嘛?”
“那两个男娃儿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村子里头不要乱跑,你们看到他们了说一声。”
白可……算了,旁白累了,开摆,就你逼事多,几个名字。
白苏坐起身,身上的衣物没换,是一套上身白下身黑的中性襦裙,配合易容术及伪音后的“白可”,白月光!
只能说,如果你也能像我一样打扮得辣么可爱,那真的是,泰裤辣!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陈酒儿道:“多谢老伯了。”
“没得事,就多两双筷子。”
系统里没有提示老人,说明是凡人。
跟着大爷出门,刚走到外面一阵冷风,吹得白苏一阵哆嗦,四处坑坑洼洼,泥巴路上到处都是小水塘,脚印到处都是。
倒是很久没走过这样子的路。
这时白苏才发现,那老爷子没有穿鞋,手上拿着根破棍子当拐杖,身上的衣服就一件粗衣,跟刚刚屋子里的被褥材质是一样的。
“我们这儿吃晚饭都是一个村的人一起吃,大家一起准备,每家每户都拿点儿吃的出来,种类多些,也热闹。”
“之前那两个男娃子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来过的,时间还不短,村里的年轻人过河上山经常能看到他们。”
“这回囊们还带你们两个女娃儿过来,搞不懂。”
大爷摇摇头,走路有力,冷风似乎根本影响不到他。
“哦对了,你们两个女娃儿记到,晚上千万不要到河边去,白天也少去。”
嘶哑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有水猴子,要拉人,专门拉你们这种年轻女娃儿。”
“还有,等会吃饭,不要说话。”大院门口,老人又说道。
四周的房子破破烂烂,大院也好不到哪里去,缝缝补补,模样破烂。
院里腾起一团白烟,冷风一吹飘得很远,然后白烟又起,风来又散。
不知道天上的白云,会不会有一团就是这来去炊烟的水汽?
四周冷清,徒有这大院里热热闹闹,像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