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冷雨绵绵。
天地被晨昏划分为二,阴阳相逆,时序倒转。
四人刚落脚青山下,小雨后脚便来,毫不拖沓。
白苏……白可终究还是带上了陈酒儿。
周于富二人当时见到陈酒儿人都傻了,不是,姐姐,你这就跟来了?
那我当时一心想请你跟我去个地方,你又连连拒绝,甚至眼神里充斥着看变态的厌恶……
周于富怨念满满,在路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幽怨地看着陈酒儿。
但后者只是露出疏远的笑容,享受少女之间在贴贴的温存。
尽管有个是水货。
有点儿硌得慌。
四人花了三天时间才赶到这里,已是出了云州地界,到达龙州。
大夏朝廷将九天大陆划分九州,云州,龙州,幽州,扬州,中州,北海州,南海州,西海州,东海州。
九大仙宗坐镇九州,除中州帝宫所在,其余各州皆有仙门,另有仙宗坐镇海外高天,宗门立于水兽玄武之上,九大仙宗内传承最为久远。
雨天的山里,除了潮湿外,空气最为清新。
“是要到了?”陈酒儿问道。
李渡摇摇头,解释道:“想要到那个村子去,得找一个老渔夫乘船,这会他应该在前面的湖里垂钓。”
陈酒儿挑眉,来过一次后还需要那渔夫的帮助,要么这两人是废物,要么就是渔夫不简单。
多走几步,穿过一片花草繁多的林木,视线顿时豁然开朗。
倒还真有一片湖,不过已经干涸了一圈儿,岸边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还有死鱼。
对岸是一片桃林。
青山绿水间突然现出一抹绯红,倒是极为赏心悦目。
就像男生宿舍里混进了一个女装大佬,抛开性别不谈,雀氏舒服。
本就极淡的桃花香四人鼻尖轻嗅就能闻到,倒不是嗅觉更灵敏,而是密集的花香随着南风与冷雨送入了鼻尖。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岸边的死鱼没有臭气熏天,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渔夫屁股坐着粗糙的木板凳翘着二郎腿在临水的地方垂钓。
一根老枯枝就是鱼竿,白线飘在水面,水面被雨点打得沸腾。
“几位又要去那个村子吧?”老渔夫回头看了一眼,“四个人,每人单独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送你们去。”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们之前也是这样的?”白可小声问道。
“不是,我们之前是每人给他摸一条鱼上来。”李渡挠了挠脑袋。
摸鱼?
我也会啊。
“没事,只是问一个问题,这老人家估计是隐居久了闲的慌,想找人消遣消遣。”周于富想了想道。
陈酒儿没有发表意见,耸了耸肩,权当同意了。
于是周于富率先被提问。
有风在低吟,不是修辞,是真的在低吟。
风中细密的轻语听不真切,如梦境一样缥缈,耳中,雨声,风声、人声都不见,只有似乎是藏在风里精灵在说着听不懂的话。
小时候看过最玄妙的一集,都看哭了。
“小友觉得,有钱好还是没钱好?”渔夫问道。
周于富:“没钱好,因为我讨厌一个人,与其让我一个人有钱,不如让我跟着那些没钱的人一起穷,行至越高便越寒冷,从微末里起始,万物生长,各自怀念,但尚有情谊,生来有钱,是父母替我登高行了一程,但我与周围人始终有一层隔阂。”
老渔夫神神在在地坐在板凳上,一下都没动过,听完,他点头,“可,去叫下一位吧。”
第二位是李渡。
“咦?”
老渔夫轻咦一声,回头审视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水面。
“什么时候屁股会疼?”
李渡:?
啥玩意儿,你就问我这个?
不是,你是在羞辱我吧?!
哦,原来你是大佬啊,我知道,大佬肯定是想让我记住耻辱,砥砺奋发!
“吃辣椒。”
“还有呢?”老渔夫又问。
大佬,你杀了我吧!
含着血泪,李渡道:“被……被打屁股……”
“好,去叫下一个吧。”
李渡如获大赦,含泪跑回四人中,大佬的恶趣味!
第三个是陈酒儿。
老渔夫问:“何谓无情?”
陈酒儿答:“一视同仁。”
“对亲近死者的情谊,又当如何‘一视同仁’?”
“将天下看作鬼蜮,将世人都作死人。”
“一视同仁,又何来亲近?”
“大道在于行,而非在于论。”
老渔夫笑道:“有理,问了三问,小娃子可问我一问。”
陈酒儿愣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道:“情字何解?”
老渔夫随手一捏,一瓣桃花在指尖浮动:“水中月,镜中花,笼中鸟,而后,花间果,云上梦,光阴客。”
“去叫下一位吧。”
最后是白可。
【???(???/???)
种族:???
性别:男
修为:???
情绪:???
好感:???
观测:???】(不会显示大境界高于)
什么玩意儿?
全TM是问号?
哦不对,还有个“男”。
白苏/可:6。
要你何用啊,这傻【哔——】系统。
真是服了。
“在你身上,我感觉到了一位故人的气息。”
白苏/可:?
啥玩意儿?
原来我身上也有随身老爷爷?
别吧,我有点儿害怕啊。
“绯红的力量。”
老渔夫话音落下,他起身,信手一挥,在另一边被风语屏蔽听觉的三人陡然间失去知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而后,他转过身来,抬手虚指白苏眉心。
眨眼之间,易容伪装都化为乌有。
下一刻,白苏感觉眉心有痒意生起。
一只绯红的竖瞳,俯仰云天山水,自他眉心分裂而开。
“无知无觉?”老渔夫诧异道。
随后,他洒然一笑。
“那日我感绯红将临,刚欲出手,下一刻它的气息却是全无影踪,本以为其察觉到我,不曾想,是被你这小娃给坑了。”
“绯红啊,逍遥了万万年,你到底还是被那位收拾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白苏,“小友,绯红不出世,凭此眉间三眼,你,便是它的代行者,绯红一系,生死决断,都在你手。”
“这股力量,当当好好运用才是。”
末了,他忽地出现在白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凡人死而复生,当为神迹也。”
一句话,白苏瞬间悚然!
他!
“气运在你身,小友放心便是,老夫活了太久,见过许多奇人异事。”
“青衫仗剑断天门。”
“凡人一朝悟道九境。”
“文圣孤篇举国科举,只为香火续命,断了千年文脉。”
“天师寻龙勘穴,符斩龙脉,绝了飞升仙朝万万年命数。”
“而你自婴儿死而复生,天地允可,老夫这脑子里,又当记上一笔。”
“生死是命数,你的命数十八年前就尽了,而你,还活着。”
跳脱命数之外是什么呢?
老渔夫捡起一根破枝丫,轻轻对天划了一道。
“走吧,现在带你们去村子。”
他转身走到岸边去解绑在鹅卵石上的绳子,绳子尽头空无一物。
而天边,雨幕、云层一分为二,整齐的切口让人想到锋利至极的刀。
红日的金光从其中倾泻而下。
光打在绳子尽头,一尾小舟摇曳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