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尽管团子刚才说过这位来自炎阳国的大王子没什么问题,但棠枝依旧对他保持警惕,箭矢射过来的一瞬间,她本能伸手推了一把宴祁,同时迅速侧头身子向后仰。
尖锐铁质的矛形鈚箭破空而至,堪堪从距离棠枝额头几毫米的地方飞过,最后铮的一声插进她背后的雕龙髹金大椅上。
另一边的宴祁由于被棠枝推开,箭矢也直直射在了龙椅斜后方的墙面上。
方才他虽背对着下面大臣,但有人想偷袭他们,以他的能力自然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只是没想到棠枝动作更快,就在他准备转身时将他推开,躲开了暗器。
危难之际,她下意识的想法竟是首先推开他。
清冷矜贵的男人心微微一动,不得不说这一刻他心情是无比愉悦的。
然而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男人眼神随即一凛,用力拔出龙椅上的箭矢,直朝它初来的方向扔出去。
尖利的箭头呼啸往下冲。
大王子勾唇邪笑,揪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位炎阳国使臣挡在自己身前。
噗哧。
箭头正中他眉心。
浓郁刺鼻的血腥味蔓延至整个大殿。
殿下的众人像是才回过神一样,开始惊声尖叫,“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要刺杀陛下!”
外来使臣也懵了。
不是,他们不是来上贡来的吗?!大王子这是在干什么!!!
“保护陛下!快保护陛下!”
殿中里里外外乱作一团,带刀侍卫们急忙涌进殿中。
宴祁眼底划过冷漠的杀意,将棠枝安顿在安全的地方后,他顺手抽走一旁侍卫的长刀,提气飞身到大王子身前。
“今日不仅是她的死期,也是你的。”大王子低低一笑,语气挑衅道。
“终于.....找到她了呢。”
他徒手抓住长刀,鲜血很快从指缝间溢出,淋漓可怖,他仍旧笑着,眯了眯眼,丝毫不觉疼痛。
对于毫无灵力的两人,他并不着急出手,先玩玩罢了。
宴祁看清他眼底的不屑与逗弄,面无表情抽回长刀,嗓音冷冽:“你是谁?”
那人漫不经心舔了下手上黏稠的鲜血,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在这里杀了你们....啧.....她可就永远都不会回......”
话还未说完,宴祁趁其不备,手腕翻转,动作飞快将长刀刺向那人的脑袋,但对方也很快反应过来,脚步连连后退,尖锐的刀刃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冷光,他虽没被伤到,但面具的系绳被宴祁一刀斩断。
“咚——”
面具脱落,砸在地上。
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参加过景国狩猎的大臣们纷纷睁大眼睛:“晋、晋王?!”
棠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怎么会是棠烨,他不是死了吗?死在宴祁的手下,那么多人亲自看着他咽气......
使臣们看清男人的脸后也大惊失色:“不是说大、大王子....毁容了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景国大臣:“鬼!是鬼!鬼啊!!!!!”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宴祁皱眉,心中浮起点点疑惑,他直直平视着眼前的人,心想:这人虽与棠烨长相一模一样,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两人相比,棠烨虽凶恶狠厉,但为人暴躁性子急切,受不了别人一丁点挑衅,而这人却要疯狂的许多,其实力也深不可测。
“是我小看你了。”男人眸底红光渐深,一脚踩在面具上,将其碾碎。
他恶狠狠笑了。
自己来到这小位面,实力完全没有被压制,没想到就算是这样宴沉也能近得了他的身把面具拿下。
看来还是不能大意,速战速决才好。
一团黑雾从手掌中凭空出现,黑雾隐隐散发着邪气,越变越大,升腾翻涌。
被黑雾笼罩的人,除去棠枝和宴祁,其余人皆口吐黑血,四肢渐融,凄厉的惨叫声顿起,他们眼睁睁看着从自己的脚开始,身体一点一点化成一摊水迹。
宴祁心猛地一跳,慌忙侧头,看到少女安然无恙的身影后这才长松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龙椅后,棠枝看着地上无数滩血水,惊愕问道。
团子似感觉到了某种气息,眼睛一下子睁好大,“朔川?!是朔川!!!”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惊叫道。
“.......朔川?”棠枝听到这两个字,心中莫名觉得熟悉,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
“他是谁?”
团子来不及解释,大事不好了,它得赶快去找主神大人,要是真让朔川伤到枝枝,大人一定会发疯的呜啊啊啊!
“团子?团子?”棠枝叫了很多声,没有声音回应。
“.......”
朔川看宴祁在黑雾中也毫发无损,脸色变了一瞬,旋即凝起一阵罡风朝他攻去。
宴祁将长刀甩飞出去,长刀触及罡风的瞬间,立刻变成无数碎片。
碎片四溅开来。
他眼眸漆黑,迅速躲过迎面而来的罡风,罡风搭在宴席用的小桌上,砰的一声炸开。
男人抹了一把眉骨处的血,那里有一小道划痕,是被刚才的碎片伤到的。
他眼神淡漠,杀意十足。
对方不是普通人,大概归于鬼神那类,但眼下情况紧急,根据刚才的对话,不难得知他的目标就是枝枝和自己,宴祁没时间多想,只能尽全力对付那人,拖时间让枝枝逃走。
朔川有些怒了,没有灵力竟还能躲过自己的两招。
“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他捏诀将人定住,然后伸出手,一把通体漆黑的玄铁剑出现在他手上,“可惜你毫无灵力,动作快又怎样?”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什么都不是,宴沉,受死吧。”
这是朔川的本命剑,曾几何时,无数高魔恶鬼被他斩死于剑下,包括那位小公主,今日若真能取得宴沉的性命,那自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
宴祁被死死定住不能动,他无视了朔川和对方手上的长剑,余光轻轻扫向龙椅。
——那是他安顿棠枝的地方。
此刻那里空无一人,眼神环顾四周,都没有棠枝的身影,宴祁艰难弯唇,终于放心下来。
他死了没关系,只要让他的宝贝活着。
就好。
剑意凛然,朔川阴恻恻笑了,他缓缓举起玄铁剑,不断凝聚黑气,他要确保这一剑将其杀死,断其心脉,就算宴沉侥幸没死成,但出了小世界,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血雾弥漫。
坚硬如磐的剑刃就要劈至宴祁心口处时,棠枝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挡在他和玄铁剑中间。
少女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见状,朔川阴鹜冷笑,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小公主,你要再次死在本道的剑下了。”
剑毫不留情戳进棠枝的背脊。
“唔.....”
疼痛放大数倍,棠枝又痛又想哭,她颤手摸上宴祁冷硬染血的脸庞,对上他目眦欲裂的眸子,她没有哭,而是艰难挤出一抹笑,颤声说道:“团....团子去哪了.....”
她不会武功,也没有法术灵力。
要是团子在,她可以求它保护他。
那是主神的灵魂碎片,她没办法,但它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他的,对不对?
就算挡了这一剑,自己也知道,以对方的能力,再杀死宴祁也不在话下。
在生与死之间,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她要宴祁活着。
“团子.....”
救救他。
宴祁呼吸急促,心好像是被撕裂一般痛,血气翻涌,嘴角控制不住溢出一道蜿蜒的血迹,他的目光摇摇欲坠,像是要碎掉了。
沾满血迹的手指不停擦拭他嘴角的痕迹,棠枝温声安抚他,“别担心,我不痛的。”
梨涡软软扬起一抹笑,明媚温软,三千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
宴祁眼神绝望,骗子。
怎么可能会不痛。
他恨极了。
恨极所有,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力,保护不了她,又恨她为什么不逃,要替他受这一剑。
最恨的,是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意识逐渐消弭,宴祁最后看到的,是自己心爱女孩染血的脸庞,上面布满了泪和血,额间冷汗淋漓,但她仍旧在笑,只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在笑。
柔顺的青丝舞动,纷飞,交织在一起,宴祁彻底闭上了眼睛。
棠枝慌了,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忽然昏过去了。
“宴祁?”
“好一出感人的戏份,你们曾经也是这么相处的吗?”朔川哈哈大笑,看够了两人的互动,他眼神发狠,腕间发力,正欲将长剑贯穿她的身体,空气忽地一凝,他发现自己却怎么都动不了了。
“!!!”不好!
身体里空荡荡的,尽数灵力好像消失殆尽,无论他如何提气都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灵气,该死。
朔川面部狰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宴沉一定发现了他,将他困在这小位面中。
位面外,他的实力不及宴沉,更何况这是宴沉创造出来的世界。
早知如此,他应该一早贯穿了两人才是!
棠枝眼睫沾湿,眼尾红通通的,浑身颤抖不止,“宴祁.....宴祁......”
少女带着哭腔,无措不安,完全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身体很疼,但远远比不过心疼,变故来的太突然,短短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情绪起伏太过剧烈,下一秒,便抱着宴祁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泛着丝丝潋滟的紫光,矜贵冷漠,浑然天成,他双手抱着棠枝,动作小心眷恋,可在触及她背上的伤口时,男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凉,犹如冰山,寒冷刺骨,杀意骇人。
团子见到这种情况,两股战战,哐当一下跪在地上。
完了完了。
枝枝受伤了。
它瘪着小嘴,哭的稀里哗啦:“呜呜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枝枝,呜呜呜......”
“是我来晚了。”
宴沉眸中不含半点温度,手掌隔空覆在她伤口处,散发出一道温和的柔光。
他眼睫低垂,认真为少女疗伤。
朔川被晾在一旁,他铁青着脸怒喊:“宴沉,放开我,我好歹也是天道!”
“宴沉!”
团子闻言,怒气冲冲站起来,夺过他的玄铁剑一剑刺到他腹部上:“主神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这个坏蛋可以直呼的?!”
大坏蛋大坏蛋!
竟然敢伤害枝枝!
朔川眼神发狠瞪它,团子被他眼神吓了一跳,不过也没有退缩。
自己虽然打不过他,但这里可是大人的地盘,大坏蛋灵力被压得死死的,根本无力还击。
哼!
它戳戳戳!戳死他!
朔川喷出一口血:“给我停下!宴沉!你竟敢这么对我!”
宴沉充耳不闻,专心给棠枝疗伤,这些年没动他,是因为他曾暗自许诺等枝枝醒来让她亲自动手。
没想到竟让人找到了这个地方......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棠枝背后的伤口肉眼可见愈合,团子担忧问道:“大人,这伤.....?”
宴祁变出一张软榻,将少女小心放在上面,“已经没事了。”
幸好没有伤及心脉。
处理完这件事,他漠然抬眼,淡淡看向朔川。
一记风刃。
朔川倒在地上。
他对上男人漆黑睥睨的眼眸,心忍不住剧烈地抖了一下。
百年前,他使计杀死了魔族小公主,本以为对方会不死不休,与他争个高下,没想到宴沉竟无动于衷,他当时嗤笑他们的感情不过如此,几百年来凭借各种理由挑事,想激起他的愤怒。
主神算什么,他才应该是这天下之主!
没想到这人完全不接茬,无视他的存在,无视他的一切!
直到前些日子,他才偶然发现宴沉这几百年来一直专注于做的事。
像是发现了干掉宴沉的方法,他费了好一番力才进入这小位面,没想到竟栽在了这上面。
“堂堂主神竟是个痴情种,说出去岂不令人笑话!”
宴沉居高临下睨着他,几秒时间便在脑海中罗列了他的上千种死法。
转念想到自己对枝枝的许诺,他垂下眸,眼中闪过一抹遗憾。
可惜了。
“.......”
男人张开五指,长指微屈,一缕缥缈的白烟缓缓从他指尖溢出,钻进朔川的眉心里。
火燎般的灼烧感顺着经脉蔓延至全身上下,朔川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青筋从额间绷起,他死死睁大眼:“你....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