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算宽敞更谈不上雅致的民房内,却有三位宰执级别的人物和十几位红袍蓝袍官员,他们正在讨论着这几天积压的政务和前方的军情奏报。
这几天因为行在南行,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所以只能每隔几天就寻一处地方来处理要紧的事务。
刚刚决定了让御营左军统制官张俊率兵来护卫,几位相公稍作休息时,吕好问吕相公却是开口抱怨。
“李相公,官家最近越来越像是武夫了 经常披坚执锐,前呼后拥的也大都是武臣,这,这,唉。”
吕好问这位行在上下公认的“好好先生”不如许景衡这位御史中丞激烈,可也是满肚子的牢骚,像他这种看不起武夫的臣子比比皆是,即使他们见过了不重视武德的后果,可大梁一百多年的社会风气还是让他们从心底了反感武力。
“诶,吕相公此言差矣,官家喜爱军事才是好事,只有这等重视军略的官家才能北伐中原,收复河北,你看那晋太宗,宋武帝,汉高祖还有本朝太祖那个不是靠着自己的军略才打下的江山?”
汪伯彦闻言立刻反驳道,他因为黄潜善的缘故,现在是一点忤逆官家的心思都没有了,之前他还算是半个投降派,现在的主战意愿比起李纲宗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吕好问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他本想劝一劝这位新任枢相,不要太过于谄媚官家,不要让官家太过肆意妄为,可一想到人家这资历,他也就闭上了嘴。
“这些都不碍事,吕相公不用太过挂怀。”李纲却是赞同汪伯彦。
因为他是最清楚这位官家之前的性格,虽然也会骑马射箭,可是心中无胆气,当年在河北做兵马大元帅,那是闻金色变,听说东京破城之后,立刻急忙去应天府登基,根本不管兄弟姐妹父亲母亲的死活,之后迫于压力任命自己为相,表面抗金,可内里又只知道南逃,可见对金人是怕到骨子里了,还有腌臜的传言说官家被金兵吓得不能人道了。
可是李相公虽然只回来了极短的日子,可这的变化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仅是黄潜善被流放,还有军队的纪律有了极大的增强,有几部甚至能做到对百姓秋毫无犯了。还有官家的用度,以前即使在艰难,这官家也不会亏待自己,从那几十位名姝就能够看出,可现在官家和嫔妃的花费只有之前的一两成而已了,已经节俭到李纲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他都寻思着要不要上道折子,让官家注意一下皇家的体面呢?
不过最让李伯纪欣喜的是,官家现在和臣子们交谈,明里暗里都有抗金的意思。这虽然不能表明官家已经把北伐中原,一统河山成为当成朝廷都的国策,可至少说明官家已经有了点抗金的念头,不是像之前那样只知道苟安了。
可是南逃以来大小事务官家都交给了他们这几位相公,官家也不再召见他们,这可把李相公给担心坏了,生怕这个稍微有点志气的官家,又被这一逃给弄的颓然下去。
吕好问一看两位相公的态度,也绝了劝谏的心思,只能去处理南行途中的事务了。
只是吕相公走,却有一人快步进来,居然是张浚,现在张浚虽然官位还是一个御史,可是由于萧州的宠幸,连李纲都不好意思为难他了。
“张御史,如何这般着急。”汪相公立刻开口招呼道。
“见过两位相公。”张浚立刻行了一个礼,必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这也是防止被人弹劾恃宠而骄。
李纲只是冷漠的一点头,也不开口只是等张浚先说话。
张浚也不恼,只是立刻递上来一份军情,他刚刚遇到了传递军情的吏员,情急之下,他亲自将情报送了过来。
汪伯彦伸手接过,先自己大致看了,可好像是一口气没有顺过来一样,过了几秒,才将军报递给了李纲。
李纲心里一沉,立刻劈手夺过,扫了几眼,随即将军报重重的拍在桌上,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那刘光世如何敢!枢密院不是让他和韩世忠一同固守淮河和楚州吗?如何又不战而逃,这个丘八。”汪伯彦气的胡子乱抖,他现在是枢密院事实上的一把手,这军事自然是他的分内之事,这刘光世屡屡做出这等事情,也难怪汪相公会如此愤怒。
李纲脸色很难看,原先的部署是以韩世忠为主力刘光世为辅助,两人一起坚守楚州和淮河,如果算上当地的厢军和团结社之类的也有个四万兵马,又有大城和淮水天险,金军又多是骑兵说不定打不下楚州就会撤退了。他们也考虑过刘光世这个“长腿太尉”的光辉履历,可是有吕颐浩的震慑,他们不觉得刘光世还敢不战而逃,可是现在却是刘光世又给他们开了个大眼,他带领手下王德和傅庆和本部西军亲信总共八千人开始南逃了,完全不理会吕颐浩派去的使者,气的吕相公要亲自去他的军中,但好在被统制官刘正彦拦住了。
现在淮北只剩下了韩世忠一支孤军了,总人数也就只有一万出头,这要守住楚州,实在太难了。
就在两位相公面面相觑之时,吕好问也脚步匆匆的进来,脸色不比两人好看。
“李相公,汪相公,大事不好。”
李纲摆了摆手,脸色阴沉,示意自己知道了。
汪伯彦一叹,开口道:“吕相公,李相公知道了,那刘光世着实可恶。”
吕好问却是一愣,开口询问:“刘光世?他又做什么了?”
“难道不是因为刘光世不战而逃?”李纲眼睛一眯。
闻言吕好问脸色更难看了:“不是,刘光世的事我不知,只是关陕又有坏消息,完颜娄室攻破京兆府,京兆府知府唐圣任殉国了!”
汪伯彦颓然坐下,李纲豁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