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那些拌着尸骨的水泥,绕着那老槐树砌了一个大花坛,并在外部填满了玫红色的瓷砖。
这事儿,就跟前两年在网上火过的塑胶跑道下埋尸的新闻很相似,死者的尸骨是很难被发现的。
当年卖肾组织和安宁精神病院被捣毁时,也不可能向执法部门供出他们害过人命。
因此这四副尸骨,至今没有重见天日。
按理来说,这四具尸骨死后被这么对待,怨气肯定是异常强烈的,法力应该也相当大。
但从眼下的四名阴灵来看,它们一个赛一个的弱鸡。
究其原因,其实是因为那棵老槐树。
槐树是树中恶鬼,属五鬼之一,有很强的聚阴之效。
它在风水中极其有讲究,像这种鬼木如果种在金气旺的西边或者火气旺的南边,是无法兴风作浪的。但如果是种在水气旺的正北方位,情况又不一样了。
鬼木有坎水的卦气滋养,自然会生得愈加茁壮。
再加上有横死者的尸骨埋入,那这鬼木就能够以横死者的怨气为食,开启其修行之路。
时间一久,那些横死者的怨力会越来越低,而槐树则可以开启灵智,成为树精。
树精有多厉害,参考《倩女幽魂》里的姥姥即可。
那姥姥作为千年树妖,可控千百女鬼,逼迫女鬼们勾引男人,供其吸食精气,助它修行。
这精神病院里的槐树精也是如此,它成精后就困住了这四个卖腰子死的倒霉蛋,想逼迫他们在医院里兴风作浪,引诱坑骗活人,以供槐树精吸取活人们的精气。
只是这医院的槐树精的成精年份太短。
它虽然能困住这四个卖腰阴灵,但却依旧没有能力驱使他们。
后来,熊达民入主了医院,槐树精的如意算盘更是碎了一地。
当时的熊达民有衣冠冢加持,在其气运冲击之下,那树精被压得不敢动弹。
那四个阴灵也是常年躲在大树根下不敢冒头。
直到熊达民的衣冠冢出现问题后,这四个卖腰子的阴灵才敢出来,在病房里恐吓医患。
它们透露,那槐树精被衣冠冢压制了这么许多年,法力依旧比较低,现在还处于沉睡之中。
但如今端午将至,历来端午都是邪毒甚多,瘴气充盈。
在这种环境下,那槐树精就会自然苏醒。
失去了衣冠冢的压制后,在今年树精苏醒的当日,法力也会成倍激增。
医院里的病人和员工届时就很难逃过槐树精的魔爪。
所以它们必须在端午之前想办法把医院里的活人全部吓走,把医院给整倒闭。
只要人走空了,槐树精就算醒了,也祸害不到活人。
害不到活人,它就涨不了法力,涨不得法力,那这四个阴灵还有继续与其周旋的资本。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把前因后果给串起来了。
原来这事的祸头在于那槐树精,而不在于杨深。
所以,想要解决这医院的问题也很简单,我在端午之前把那棵老槐树给砍了便是。
但问题在于,杨深当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嘎腰子的事情,但这事他脱不了干系。
如果直接去跟他提砍树,他一定也担心槐树下埋着的尸骨罪证重见天日,定然会对我横加阻挠,搞不好还会一时做出极端行为。
我断了一条腿,可不想做任何有风险的事。
再说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完全用不上阴兵。
除了能捞到钱外,我并不能收集到阴兵带来的功德。
于是,我也就失去了继续折腾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就写了一道符箓,点燃后让洪双喜吃下。
那四个被我禁锢在洪双喜体内的卖腰阴灵,就这样被我给放了出来。
片刻后,病房的墙上登时便齐刷刷地多了四道黑色的影子。
我便对这四道黑影说道:“既然你们没有害人的心思,我也懒得管你们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从哪儿来就到哪儿去吧。”
说着,我还吩咐洪双喜趁晚上把楼道里的符给扯掉。
顺便盘算着明天就找个借口出院。
但墙上的黑影却一动不动。
其中一个矮胖的黑影还“哇”地一声哭了:“小师父!我看你本事不少,你帮帮忙我们吧!出家人慈悲为怀啊!”
另外一个看起来高高瘦瘦的黑影也说:“小师父,你们修真的不都是应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嘛……那槐树精可不就是个妖怪,你不出手帮忙吗?”
剩下两个黑影不说话,只是在墙面上低声擦泪。
我就说我一不是出家人,二不是修真的。即使我是,在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世界里,我也只能独善其身。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也就是一个断了腿的小神棍罢了,真的帮不了你们。”
其中一个黑影闻言越哭越伤心,说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在等着他回家。
他老母亲应该也没几年可活了,他不希望自己老母亲死的时候,都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儿子的下落。
也有个卖肾买足彩的影子对我说,他当年赌球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他很担心自己的老婆孩子能否好好地生活,因此也希望我能把它的魂给放回家,看老婆孩子最后一面。
反正几条影子的都是在用上有老、下有小的悲苦来说服我。
几乎每条影子都在对我说:大师,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就当是帮我的老母亲,帮我的老父亲,帮我的配偶,帮我的子女。
我深深地叹气,上有老下有小,现在哪个成年人没有这样的境遇。
这年头不缺空巢老人,更不缺留守儿童。
我同情这些人,但我并不想帮他们。
因为同情是最廉价的,大多数时候在电脑上敲几下键盘就能彰显自己的同情心与爱心了。
但是帮人是要付诸实际行动甚至是代价的。
姐姐寄宿于我体内,我若出了事,她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这一点,我是赌不起的。
再说了,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遇上了困难,应该是那些经历了层层选拔考核的人民公仆该操心的,这群社会精英外加各领域专家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在我面前哭了半天,见我依旧不为所动,最后也就只能一一离开。
唯独一个影子高挑的黑影依旧映照在墙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