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吉眼里眸光凝聚，缓缓开口：“埃尔文确实在那时候，很可能是因为没有时间去衡量得失……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他真正怎么想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在前往希干希纳区，我们行进了一天一夜，他在这期间还是没有改变想法，为什么？他跟利昂娜的约定，比大家的性命还要重要，比那场战斗还要重要吗？”
“……”
她跟利威尔没有就埃尔文当初跟利昂娜约定的事情，真正讨论过，她也不知道利威尔对此怎么想，是不是跟她一样愤怒。
后来，她想了很多。
如果埃尔文没有遵守约定，把利昂娜的秘密当场宣告出来，让大家知道，逼得利昂娜不得不把一切告诉他们，得知敌人的作战计划后，他们是不是就能扭转战局，不必牺牲那么多人？
她假想了很多应对的作战策略，可人员的死伤程度，能否作战成功，打败敌人，艾伦会不会夺走，根本无法预料。
兽之巨人在马雷，参与了多少次战役，在战场上的反应力跟实力很难估算，就算他们这边有利威尔跟米卡莎，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就能保证绝对的赢面吗？
埃尔文应该也是想过这一点，所以做出了他的选择。
但这个选择，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事后被其他人知道，肯定不可能所有人都能理解。
未来，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知道全貌，就可以完全掌控的。
利昂娜说，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有过什么心思，她不是完全知道，也是同理。人的心思千变万化，就算你再怎么了解这个人，在某些情况下，你也猜不准他会怎么行动。
汉吉这些天想这些事情，就已经够头疼了，再想到以后……牵扯的事情更多，范围更大，这个重担跟责任，谁能站出来，轻易承受。
如果是一开始，她肯定会没有半点犹豫就让利昂娜把所有事情说出来，逼问拷打，怎么样都会逼她道出全部。
可经历了那些事，从利昂娜身上看到她行动的可能，汉吉只觉肩上的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
“利威尔，我已经做出了我的决定。”汉吉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至于她的去留，就让你来决定吧。”
利威尔走出团长室，不禁握紧了拳头，往士兵宿舍走去。
即使他不认可汉吉的这个决定，但也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决定。
只是他不明白，他是一名听从指挥战斗的士兵，不是埃尔文、汉吉那样的决策者，他们为什么还总是要把难题留给他？
一个个只知道自说自话，任性妄为。
伊蕾娜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利昂娜感觉日子过得很平静，她甚至有了闲暇的时间种花。窗台上的一盆白玫瑰正是花季，开得最盛的时候，她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柔嫩洁白如明月的花瓣，想时间就此停止该有多好。
人，总是想把时间停留在最好的时刻，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还总是冒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管人事物如何流动，如何变化好坏，时间，都不会为此停下来的。
现在，利威尔班的人都成了长官，有自己的个人房间，利昂娜作为没能成功退出利威尔班的一员，也有了自己的房间，等了一会儿，敲门声打破了这宁静。
利昂娜转过身看着房门，似乎能透过门，看到外面那人的样子，总是绷着一张阴沉的脸，不苟言笑。
利威尔自进门后，坐在椅子上就不发一言，他眼角瞥见了窗台前那一盆白玫瑰，主人似乎很用心，花朵枝叶都开得很翠绿茂盛，不禁皱起了眉。
把人心搅得一团乱，竟然还有这种闲心。
利昂娜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静静的，她都想跟利威尔呆在一起。
一旦开口谈及那个话题，也许连这种时候，在以后都会成为一种奢求。
“……”利威尔终于正眼看向她，“汉吉说，让我决定你在调查兵团的去留。”
利昂娜早就对他们会怎么处置自己，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所以决定是？”
“……”
利昂娜紧紧盯着利威尔那双深沉的眼瞳，见他没有马上回答，欲言又止。
她嘴里发干，问：“兵长，那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呢？你们想要知道吗？”
利威尔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回答：“是啊，想知道想得要发疯了。”
利昂娜垂下了眼，看来是她赌输了，既然这是他们的选择，她就会遵守承诺。
“好，那么……”
“但是。”利威尔打断了她，双腿交叠，气势逼人地盯着利昂娜，“汉吉那个混蛋说不想知道，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你的去留。”
看着对方此时的眼神，利昂娜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怔怔地看着利威尔，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不能留在调查兵团了。
利威尔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开口道：“从现在起，你不再所属调查兵团。调动过几天就会下来，你一开始就想去王城吧，我会争取安排你到希斯特利亚身边做个护卫什么的，之后……”
“兵长！”
利威尔这一连串的说辞，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利昂娜心急地站起了身。可她站起来后，看着对方淡漠的眼神，又哑了口。
她要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她可以说什么？
汉吉他们跟她都知道，未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有害无利，她没有留在这里的价值，更会扰乱他们的心思。
利昂娜本能地摇头：“我不去。”
“……”
利昂娜镇定了心神，双手自然垂放两侧，身体站得笔直，无谓地看向利威尔：“兵长，我想呆在调查兵团。”
利威尔面无表情地回看她，没有说话。
“兵长也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之前在我面前哭成那样，还有想要留下来的理由吗？”
“……现在的调查兵团，虽然有很多人加入，但真正能马上上战场的人，只有我们这些人了吧？”
“你不是说，这几年都不会再有战斗了吗？你应该也知道，你的存在，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顾虑。有你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我们？”利昂娜抓住这个关键词，“汉吉团长也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
汉吉是个会利用一切可用资源、不计手段推进工作的人，对于她不想知道未来这件事，其实也让利昂娜感到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