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都直勾勾地盯着太子,朱厚照心想: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想做好人,本宫就成全你们。
“列位臣工,本宫愿意拿出全部身家救助灾民,你们可愿与本宫一样,也拿出全部身家救助天下万民?”
弘治皇帝在一边拼命的咳嗽,提醒朱厚照不要意气用事。大臣们听到朱厚照的话,都低下了头。
“怎么?自己做不到还舔着脸让别人做,岂不是有违圣人训,难道你们没读过圣贤书,不知道圣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何希周总算知道,当朝太子绝非一般孩童,坊间传闻太子天资聪颖,开蒙短短一月便能识尽天下文章,看来此言非虚。
刘健看到满朝文武都被朱厚照说得抬不起头,为了缓解君臣关系,他决定开口转圜一下,顺便也给朱厚照一个台阶。
“殿下说笑了,其实不用全部身家,安置这些灾民只需几万两就够了。”
朱厚照嘴角轻轻一扬,他知道刘健在给他找台阶,只是他还不想下去。
“刘师傅,区区几万两白银,只能让灾民们饿不死,这算什么安置,这叫施舍。莫非你们不知道何为安置?所谓安置灾民,最低的要求应该是: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难道之前列位臣工安置灾民,也是如此敷衍了事?”
弘治皇帝看到朱厚照应付群臣游刃有余,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此时他对太子的将来越发期待。
刘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本来想着让太子少出一点,户部再贴补一些,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是太子没完没了,就是不肯松口。
“何学士,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要不你给大家做个榜样,本宫拿出全部身家,你也拿出全部身家,在场的所有君臣同心协力,把天下的百姓都救助一遍,也好让天下万民都知道,我大明庙堂之上,并非都是衣冠禽兽。”
所有人都看向何希周,心里不断为他加油打气。“姓何的,你他娘地给咱们撑住了,别被太子骂得失去了理智。你要是捐了,我们也得捐。”
此刻朝堂上有人小声议论,“这个何希周,他自己想倾家荡产,回去喝稀粥也就算了,干嘛还带上我们。”声音不大,但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大家把目光都聚焦在了何希周身上。
“臣……臣并非不愿救助天下万民,只是……只是府上拮据,远没有殿下富有。”何希周开始耍赖了,不耍赖不行啊,他要是真捐了,满朝文武散朝之后,还不打到他家里去。
朱厚照倒背着手慢慢走下鸾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走到群臣中间。
“没有银子也没关系,本宫可以让一步。田产总有吧,本宫把东宫所有银子分给灾民,让他们购买种子农具,你们把所有田产分给灾民,让他们去耕种,如此一来我看天下再无流民之祸,这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大家以为如何?列位臣工家中都有田产,而且在官府应该都有备案,如果你们记不起来,让东厂的人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这……陛下,臣家中田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家父去世的时候,千叮万嘱一定要臣守住家业,臣岂敢做不孝之人。”何希周居然用尽孝来搪塞。
朱厚照自然知道大明以孝治天下,看来何希周是想用大明的传统国策来躲避捐田。朱厚照心想:本来想要你们点田地,竟然比要你们的命更难,如此还是要你的命吧。
“自古忠孝难两全,本宫明白,不知何学士作何选择?”
意思是,你选择孝还是选择忠,如果选择孝,就是告诉大家他对皇帝不忠,如果选择忠,那么他就要捐出所有田产。
弘治皇帝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终于可以放心,太子虽然年幼,但并不非任人摆布之人。
朱厚照问的这句话就是个伪命题,跟后世的家庭伦理问题,媳妇和婆婆同时掉进河里一样,不管先救谁都是错的。
“臣……殿下,臣不知如何选择,只求殿下放过微臣。”
“哼,真是好笑,明明是你想做好人,本宫舍去所有身家成全你,你说得好像是本宫在逼迫一样。”
满朝大臣不敢出声,朱厚照觉得火候差不多,不能把这些人得罪太死,稍微打压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就行了。
“众位卿家,都听好了,本宫要做什么,你可以说三道四,父皇广开言路,本宫也不会怪罪,但是本宫不想做什么,谁也别想强加在本宫身上。”朱厚照重新回到銮台之上,转身对着一片寂静的朝臣们继续说道:“好了,咱们继续廷议安置灾民的事吧,千万不要再把本宫当成傻瓜,京城外的灾民你们到底救不救?给父皇和内阁一个准话。”
弘治皇帝对自己的儿子虽然很欣赏,但是他刚才说的这些,暴露了他幼稚的一面,救助灾民本来就需要大家群策群力,太子这么说岂不是让大家都开不了口吗,他看着刘健希望内阁能出面转圜一下,一是缓解一下现场沉寂的气氛,二是继续廷议安置流民的问题。
可是此刻朝堂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三位内阁老臣也低着头不说话,这还怎么说,太子这次算是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了。弘治皇帝见刘健他们几个低着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敬看了看内阁和六部,见没有人说话,轻轻叹口气,心想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咱家吧。
“陛下,太子殿下年幼,言语或有不当之处,陛下……”
“父皇,京城的流民满朝文武不救,儿臣来救,只求父皇给儿臣放权。儿臣保证不花国库一分钱,也能妥善安置这些流民。儿臣在此承诺,定要做到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皆有依。也让群臣们看看,什么样的救助才配得上‘安置’二字。”没等萧敬说完,朱厚照抢先说道。
“太子不可胡言,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孩童怎能说出如此大话。”弘治皇帝有些惊恐地说道,还冲着朱厚照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有安置之法,儿臣承诺定能万无一失。只是放权的事儿……?”
弘治皇帝捋着胡须不做声,心想:皇家本来就有特权,他还能要什么特权,难道还想养军队不成,最多也就要片地,再要点人手罢了,这些都是内阁一句话的事儿。但他心里还是没底,太子会不会再说大话,这些流民足足上万人,他一个孩子能行吗?
李东阳出班陈奏:“陛下,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臣是领教过的,不知可否让殿下先说一下是何安置之法。”
朱厚照嘴角一扬,说道:“本宫这里正好有件大事要办,需要大量人手,这些流民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到本宫这里来做工,本宫不敢保证会给多少钱,但是饭管饱。”朱厚照没有细说到底要干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大概。
朱厚照心想:开玩笑,赚钱的买卖怎么能随便跟人说。
刘健也出班说道:“陛下,如果太子这能解了这次危机,臣倒想让殿下试试,陛下难道忘了,太子殿下并非一般的孩童。”
杨廷和出班陈奏:“陛下,臣以为太子的学业更重要,太子乃储君,岂能不读书。”
王华也出班陈奏:“陛下,臣附议。”
谢迁皱着眉头,他也觉得太子虽然聪慧,但也不至于托付如此重任。
“太子殿下,有何大事,可否明言,也好让臣等放心。”谢迁犹豫之后还是决定问清楚更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