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和谢迁看到刘健栽倒赶紧上前搀扶，朱厚照也被吓了一跳，万一这老家伙有事，他怎么向弘治皇帝交代。朱厚照赶紧上前查看，刘健睁大眼睛看着他，呼吸急速地跟朱厚照说道：“殿下，陛下的意思臣懂了，臣有话要跟陛下说。”
朱厚照看他没有受重伤，倒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便放下心来。
“刘师傅，父皇英明无比，定然不会以偏概全，刘师傅先好好顺一下气，莫要君前失仪。”朱厚照用力摩挲着刘健的后背，想用这种办法让他顺气一些。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看朱厚照这么紧张，又用心地帮刘健理气深受感动，谢迁开口说道：“殿下体恤老臣，臣等感激涕零。”
李东阳也说道：“殿下，刘阁老可是想通了什么，可否告知一二。”
刘健还是努力喘着粗气，不过好像比刚才好了许多。
朱厚照看着李东阳，面带微笑地说道：“这是父皇对三位师傅的考教，本宫不便泄题，否则就是抗旨不尊了。请三位师傅恕罪，本宫不能做不臣不孝之人。”
刘健终于平复了一下慌张的内心，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
气刚喘匀，刘健便说道：“宾之、于乔二位贤弟，陛下是想让咱们三人看两件事，第一件，是表面上的，刚才咱们都看到了，太医院有渎职之过；第二件，才是最厉害的，也是最要紧的，陛下一定也发现了那些太医们不读医书，不知精研医术，却看一些经史子集四书五经类的书籍，他们还在尝试做八股文。陛下是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陛下定然以为这帮太医们医术不精，跟他们只顾着看圣贤书有关系。”
李东阳和谢迁恍然大悟，赶紧搀扶刘健起身，他们恨不得立刻就去劝谏陛下，千万不要以此为由惩罚那些太医，有辱圣贤不说，还会在御史那里激起千层浪。
李东阳和谢迁搀扶着刘健来到弘治皇帝跟前，三人纷纷拜倒。
弘治皇帝看着刘健的病态，正想开口传太医，但是想到现在太医院的现状，心想还是算了，这帮太医没一个能用的，最终及时制止了自己传太医旨意。
刘健深呼吸几次，纳头便拜。
“陛下，臣祈求陛下治太医院玩忽职守，不思进取，渎职之罪。”刘健根本没提他看到的第二件事。
朱厚照听到此处忍不住在心中为这位弘治朝首辅大臣点赞：这个老狐狸开口便让父皇治太医院渎职之罪，就是不想让父皇有机会提及他看到的第二件事。
刘健出身士绅之家，师从于大儒薛瑄，是纯正的圣人门下。他可不想因为一帮半吊子的太医，白白辱没了大明的读书人。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弘治皇帝对儒家有任何的鄙夷，其实前朝成华皇帝之所以躲在深宫研习黄老之学，就是对儒学失去了信心，只不过后世的大儒们却把成华皇帝描绘成了一个只知道炼丹的昏君。
李东阳赶紧大声附议道：“启奏陛下，臣附议，陛下呀，书本无错啊。”
谢迁也赶紧劝谏，“陛下圣明，臣钦佩万分，臣也附议。恳求陛下切莫因此牵连其他。”
弘治皇帝听完三人的奏对，心里跟明镜一样。此时他已然明白刘李谢三人已经看透了太医院的最大弊端，只是碍于他们是孔圣人门下，不便说出。
尤其是谢迁这个人，他虽然是肱股之臣，弘治皇帝君臣相惜，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不堪地拍弘治皇帝马屁。这要放在以前，谢迁对这种人是非常不屑的，他认为拍皇帝马屁的人都是毫无风骨的佞臣。
弘治皇帝看他们并没有明说，心里也不着急，看了眼萧敬和牟斌，说道：“萧伴伴，牟爱卿你们也进去看看吧。照儿，还是由你带路吧。”
妥妥的帝王心术，你们不是不肯明说吗，弘治皇帝就让敢明说，能明说的人去看看。典型的制衡帝王术。
朱厚照也学着萧敬和牟斌的样子躬身说道：“儿臣遵旨。”
其实弘治皇帝本来可以到此为止，清理掉太医院的太医，召一批宫外的名医，再找个机会跟内阁商量一下非常太医院世袭制的事。但是弘治皇帝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彻底说动内阁支持他废除太医院世袭制。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但是每次不是六部反对，就是内阁掣肘。只要动了祖制，改了以前的章程，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总有人绞尽脑汁地想各种理由驳回皇帝的条呈。
朱厚照带着萧敬和牟斌来到大堂，牟斌带着三个善于侦缉的人，他们胡乱翻找着，反正他们是最后一波要看的人了，朱厚照也没有出声制止他们乱翻，张信等护卫，看太子没有阻拦，他也停住要上前阻拦的脚步，继续站回原地护卫。
谢迁小声说道：“但愿萧敬和牟斌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李东阳也说道：“连你我都没有看透，我看这个死太监和臭丘八，一定也看不透。”
说实话，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他们在桌腿里面和坐垫下面居然发现了几根名贵山参，牟斌把他们三个侦缉力士搜出来的药材摆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朱厚照眼睛都直了，这帮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药材藏在桌腿里，坐垫下面。
萧敬看朱厚照有些惊讶，便开口解释道：“殿下，这些东西最近几日肯定都保修了，只要修理的人来，就会把这些东西偷偷运出去，到时候工匠们肯定也有份花红。”朱厚照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些药材是否价值不菲？”朱厚照询问萧敬。
萧敬点头操着公鸭嗓答曰：“殿下英明，这样的三十年老山参，可低价百两银子。另外一些何首乌和鹿茸等也都价值不菲呢。”突然朱厚照想到了还有一个地方没搜查。
“锦衣卫指挥使听诏，本宫命你立刻派人去搜查外面那些被圈禁的太医，本宫猜想他们身上定有夹带。”想到外面的太医，现在他们虽然暂时被圈禁，但是毕竟还没被陛下罢职，也算是朝廷命官，朱厚照便知道牟斌定然没有搜查过。
牟斌领命之后，便飞奔着去传令了。牟斌心里暗叹，大明未来的皇帝如此精明，对锦衣卫来说不知是好是坏啊。
朱厚照把刘瑾叫进来，嘱咐道：“让谷大用到外面看着锦衣卫别让他们动粗，也别让他们有任何疏漏。”
刘瑾领命之后便去了，此时的他完全相信这位只有八岁的太子，之前的赐死让他对太子有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服从和信任。
萧敬却被朱厚照的操作震惊到，但是他马上又收起震惊的表情，继续站立在朱厚照旁边，他的想法跟牟斌不谋而合。朱厚照转过身背着门口轻声说道：“萧伴伴，听着就行，不要行礼，沈佳宁是否已经向你说明了这里的事情。”
萧敬没有张嘴只是悄悄用大拇指模仿点头的动作，点了一下，朱厚照便明白了，萧敬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这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