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还是一脸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朱厚照。
“皇后放心,朕来做这个商鞅。有什么危险朕来承担,如果失败,朕来承担这个骂名。”弘治皇帝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目光里充满坚定。
朱厚照看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坚定不移的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父皇儿臣定不辱命。”没错,朱厚照被感动了,是真的被感动了,谁让他上一世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享受过父爱和母爱呢。
以前只是听说明朝弘治皇帝英明睿智,现在看来历史上的记录是真的,并不是被士绅和士大夫们吹嘘出来的。朱厚照心里其实已经决定要留下来,帮一下这位一心想做事的父皇,现在为确保万全,逃跑的后路还是要准备的,如果真的被士绅和藩王们群起而攻之,就大明现在军队的战力,绝对被人碾压
只是对于弘治皇帝要当商鞅这件事儿朱厚照略显怀疑,于是便说道:“父皇,还是儿臣来当商鞅吧。父皇忘了吗,儿臣还是孩子,就算有错,装装样子揍儿臣一顿,就算给群臣交代了。”
本来严肃无比的气氛,让朱厚照这句话给打破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笑了起来。弘治皇帝摸着朱厚照的头说道:“照儿,你的孝心朕知道了。你是担心父皇深陷险境,但是朕不能这么做,你可知秦孝公推动的变法为何能成功?”
朱厚照心想,什么秦孝公,明明是商鞅的功劳,但是他假装不懂,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弘治皇帝又开起了谆谆教导模式。
“照儿,史书上记载的是商鞅变法,其实不然,在朕看来明明就是秦孝公在后面操刀,商鞅只是一把改革的利刃而已。最后即便商鞅被定罪车裂,秦惠文王继位以来,依然遵从商鞅之法,从未动摇。如此,奋六世之余烈才有了强大的秦国。变法凶险异常,你我父子如果只能留下一个,朕宁愿那个人是你。”弘治皇帝一脸宠溺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站直了身体,一脸骄傲地说道:“父皇,如果让儿臣来当商鞅,绝对不会有危险,儿臣向你保证,另外儿臣以为变法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即便你我父子二人齐心协力,也要徐徐图之。”弘治皇帝轻轻捋着胡须,看朱厚照眼神里都是希望,一脸欣慰地说道:“感谢列祖列宗为大明降下如此后代,照儿要想变法需有本领,你先在詹事府学上几年,朕一定想尽办法地给你挑选一个好老师。”
张皇后看着两父子没完没了地讨论着,便出口打断。
“大明真是君贤臣明,未来可期呢。但是咱们在这个破屋子待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也该出去了。”说罢张皇后便拉着弘治皇帝和朱厚照要往院子里走。弘治皇帝稍作停顿,在朱厚照耳边悄悄叮嘱了几句。
此时的刘李谢三人都等急了。萧敬、牟斌还算稳得住,他趁着弘治皇帝进去的这个时间,把太医院的事情跟牟斌详细地说了一下。牟斌听完,心想太医院这次恐怕要大换血了。
院子的众人看到皇家三人组出来,纷纷上前行礼。
礼毕之后弘治皇帝便让刘李谢三位老臣先进去。
负责带路的还是朱厚照。他按照弘治皇帝刚才在他耳边的吩咐,先带他们进去,什么也不要说,只让他们看,如果他们问起就说是陛下有心考教一下三位老臣。
刘健看着大堂内干净整洁的环境,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又看到桌上面还有经史子集,四书五经等。脸上更是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谢迁翻看着桌子上写的文稿,一阵揶揄,满脸嘲笑地说道:“这都是什么啊,这也叫文章?典故都用错了,二位贤兄你们快来看,这上面居然还有一个错字。这要写的不是文章,写的是药方,还不得把人吃死。”八股文最重要的就是引经据典,如果一个八股文引用的典故出错,那么这批文章就是下下品。
刘健和李东阳也拿起身后几张纸稿,开始认真读起来,读完之后两人也是连连摇头。
李东阳开口说道:“如此文章别说会试,恐怕连乡试都中不了。”
刘健点头表示同意,转而对朱厚照说道:“殿下,不知陛下让臣等来此看什么。”
朱厚照指了指摆在大堂里的桌子,说道:“就是看这些,父皇说了,他已经看出太医院的弊端,特意命本宫带三位师傅来,看三位师傅能否看出这些端倪。”
刘健捋着胡须看了李东阳和谢迁一眼,说道:“既然陛下也想跟殿下一样,存心考教一下老臣人等,那么老臣就再看看。”
朱厚照找了一个椅子坐上去,不紧不慢地说道:“三位师傅慢慢看,看完此处还有另一处。”
刘健好奇地问:“敢问殿下,下一处地方是何所在,也是如此处一样的大堂吗?”
“是一个库房。”朱厚照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李东阳最擅长谋虑,他立刻想到,这间房一定只是前奏,重头戏定然在库房。
“殿下,此处臣等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可否带臣去另一处。”李东阳毕恭毕敬地说道。朱厚照听到李东阳的要求,心里就已经知道,这三个老臣根本没有看出这里面更深一层的意思。
朱厚照看了一下刘健和谢迁两人,征得他们的同意之后,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库房。
刘健和谢迁两人看到库房里全是尘埃,肯定有很多年没有被收拾过。他们从书架上拿出书本开始读起来。只是他们拿起书本时,扬起的灰尘让他们咳嗽不已。
李东阳则没有拿书架上的书,反而盯着一个箱子看,这个箱子被朱厚照和沈佳宁简单打扫过,上面的灰尘少很多。
朱厚照看着李东阳,心想果然不愧是内阁里最鸡贼的一个人,刚刚进门,他立马注意到这个装满失败病例的箱子。
李东阳上前几步,缓缓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本簿子,刚开始还比较淡定,但是翻阅了几页之后,他变得有些不淡定了,匆匆看完一本,又从里面拿了一本,快速地浏览着,似乎是想在簿子里找到什么人一样。
朱厚照当然明白他肯定不相信这么多病例全是失败的。匆匆翻了几本之后,又回头看了眼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书架。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弘治皇帝在考教他们什么。
李东阳把刚才翻乱的簿子放回了原处,看了朱厚照一眼之后略施一礼,便走向了刘健和谢迁处说了几句,刘健和谢迁也走到箱子旁边,打开箱子认认真地起来。匆匆看了几本之后,刘健和谢迁也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朱厚照和弘治皇帝的最后底牌。
三人互看一眼,刘健开口问道:“敢问殿下,这可是您非让陛下来此的理由。”
朱厚照看着别处,装作没听见。心理却说道:就这么一箱东西,我随便找几个人就可以抬到乾清宫,本宫要弘治皇帝来此当然另有目的。
李东阳也开口问道:“殿下,是否是因为太医院玩忽职守,所以殿下才派东宫禁卫围住了这里。”
朱厚照依然不语。
谢迁也开口说道:“不知殿下为何不让我等先看此处,又或者直接命人把此箱抬去乾清宫。”
朱厚照并没有回答他们,转而说道:“三位师傅都看完了,那就请到院中回奏父皇吧。父皇正有些不解之处要跟你们讨教。”刘李谢三人,相互对视几眼,他们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最终还是没从朱厚照这里套话成功。他们又在仓库里翻找起来,突然刘健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注意到台阶,一脚踩空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