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闻苡又飞快瞥了盛御风一眼,“他们很细心也很专业,我......我也很喜欢他们。”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闻苡演戏的盛御风忽然被Cue,虽然知道这话里演戏成分居多,但是他心头还是避无可避地翻涌出一股从心底萌生的怪异感。
这股怪异感的来源,盛御风思考几秒,最后只得出了“物以稀为贵”的结论。
大概因为刚刚这句“喜欢”是他这两天里头一次听到闻苡对他的变相认可,她喜欢王阿姨,也喜欢他,她认可王阿姨, 也认可他。
换句话说,见惯了闻苡面对他时的恶劣态度,猛一听她这样说,他受宠若惊。
这样想着,盛御风短暂性地为心里这股不知名的怪异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解释名头。
同时心里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抖M的心理,难道他也有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隐性基因?
对他坏惯了的人,猛地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他就圣母心泛滥自行抹掉了之前所受到的所有不好待遇?
盛御风在心里暗摇摇头,不会,思来想去,他对那些对他施恶的人,报复回去的时候无论对方态度和之前有多大转变,他都不见得会有丝毫心软。
好像,只有闻苡在他这里是特殊的。
意识到这一点,盛御风心里又不受控制地泛起另一股怪异。
赶忙清清思绪,强迫自己不再乱想下去。
闻景新听着闻苡的这套说辞,几乎要立马掀桌而起,“胡说!谁说你是爸爸的拖油瓶,爸爸跟他拼命!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拖油瓶,你永远都是爸爸最在意最重要的宝贝,无论爸爸有没有重组家庭,有没有别的孩子,无论你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这一点永远都不变!”
此言一出,饭桌上众人表情各异,郑文慧和郑思妤脸上的表情在听到闻苡说要搬出去之后短现了一瞬的喜悦,但那丁点喜悦转眼就被闻景新的一番话冲刷个粉碎。
几乎在闻家每个人心里,都知道闻景新偏心闻苡,哪怕已经再婚但他最看中的永远都是闻苡——这个原配夫人生下的女儿。
这个认知上到郑文慧母子三人,下到闻家一众保姆佣人,人人都心知肚明。
但像闻景新刚刚这样直言不讳当众讲出来的情况,倒是破天荒第一次。
郑明源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郑文慧和郑思妤脸上可谓是众彩纷呈,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但仍旧无法完全掩盖。
一来,在平常她们母女在闻家一众佣人面前树立的就是“虽然暂时比不过闻苡,但闻景新和看中闻苡一样看中她们”的形象地位。
今天闻景新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众人面打她们的脸。
二来,郑文慧和郑思妤是真的没有没有想到就算已经时隔两年,闻景新最看重的居然还是闻苡。
闻苡是他最看重的宝贝,最在乎的家人,她们呢?
平日里他总是把“一家人”挂在嘴上,口口声声说郑文慧嫁给他之后,不会亏待郑思妤和郑明源,他们来到闻家那就是一家人。
现在呢,闻景新就算平时装得再好,不还是一个不小心就把尾巴露出来说了心里话?
说对他们和对闻苡一视同仁,心里不还是暗戳戳偏向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就算闻景新在物质上的确做到了对他们的一视同仁,郑文慧母子三人在来到闻家之前的生活虽然也算小康,但和来到这里之后的生活比起来,说是天差地别都不为过。
吃的用的学到的,以及作为“闻景新的太太”、“闻景新的孩子”接触到的一些人脉圈子都是他们原来生活的阶层一辈子都难以触及的。
但这有什么用?
这都是闻景新该给他们的,而且这和最后家产上划分上的真正公平相比,这都是一些蝇头小利上的表面公平。
“爸爸,你别这么说,你现在有新老婆,新家庭,我这样排异的孩子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的家庭带来不幸。我也真的很想融入你和郑阿姨组建的新家庭里,毫无芥蒂地和思妤明源像亲兄弟姐妹一样相处,但我真的做不到......”
郑文慧即使阻断闻苡还想要说哭说下去的说辞,满是怜爱地红着眼眶摸摸她的头,一副也快要急哭了的模样,“小苡,这话怎么说的?我和你爸爸组建成一个新家庭,就是为了给我们一家五口建造一个新的可以互相取暖的避风港。现在建成之后,你却单独搬出去,那我们结婚还有什么意义呢?你这样做不是想要分割我们一家人的来之不易的团圆吗?”
郑文慧拿出手帕来连自己满脸的泪水都顾不上擦,轻轻帮闻苡一边擦一边继续劝道:“小苡,别再说这样让你爸爸 和阿姨都伤心的话了,咱们一家人明明可以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你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呢?还是说你打心里就是容不下阿姨和阿姨的一双儿女?”
闻苡脸上落泪的表情凝滞一瞬,头一次体会到郑文慧的语言功力。
她单单两句话就把她“我是受不了这个新家庭,但我为了爸爸的新家庭和睦我愿意搬出去”的说法,扭转成“我搬出去只是因我受不了他们母子三人,所以我搬出去”。
不得不说,郑文慧算是偷换概念,颠倒因果的一把好手。
“爸爸,你就当我是个自私的孩子吧,我不想在这待下去了,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阿姨说的这个意思的,我在阿姨这里,因为一个小小误会就被她误解成这样,我不开心。”
闻苡也不再多说,直接皱眉将头偏向身旁的盛御风, 一副说闹脾气就闹脾气的任性样子被展现地淋漓尽致,郑文慧一时间摸不清闻苡这是个什么招数。
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闻景新忙放下筷子低声下气地去哄忙着闹脾气的自家女儿,再次完全弃桌上其他人不顾。
闻苡也不顾桌上其他人的反应,眼见火候差不多,只叫盛御风抱她回房,闻景新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把这种事情假手于人,亲自包揽了抱她回房的重任。
只留下桌上搞不清状况的郑文慧和郑思妤面面相觑,久不成言。
经过今天晚上这一出,郑文慧和郑思妤才明白,在她们和闻苡的对局里,闻景新的偏心不是最可怕的,闻苡发觉了这份偏心并开始利用这份偏心制造反击才是对她们最不利的。
之前说是闻苡笨也好,说是她迟钝不知好歹也好,她对闻景新的偏心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只知道一味地反逆,现在不知怎么突然开窍了一般。
郑文慧视线朝已经被闻景新抱到楼梯口的闻苡望去,只见她从闻景新怀里探出头来,正巧对上她的视线。
闻苡刚刚还铺满各种小情绪的脸上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和她对视的眼神里更分辨不出什情绪。
和她对视几秒后,闻苡轻勾起一侧嘴角,缓缓转回头,凑近闻景新耳边不知道耳语了一句什么,忽地他也转回头来,对上她堪堪掩盖住真实情绪的面目。
“爸爸,我感觉郑阿姨有时候也不太喜欢我呢。”
闻苡说完这句话之后,闻景新也转回头,只见郑文慧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只对着他笑了笑,那笑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闻苡的话起了作用,他竟也从那笑里读出了几分不算明显的勉强。
闻景新收回视线,“小苡,不要想太多了,你郑阿姨就算生气也是生爸爸的气,不会跟你一个小辈过不去,你就答应爸爸,现在好好养病,不要想些有的没的。爸爸现在也不逼你一定要接受你郑阿姨他们三个,至于搬出去,等你腿伤痊愈之后,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闻苡和他对峙一会儿,确定他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再有任何退让,她终是点点头,随后见他松口气,“小苡,爸爸不是想要限制你自由,也不是需要你留在我身边来向别人证明你不是我的拖油瓶,爸爸更不需要牺牲你来圆满我的新家庭。你说你和郑阿姨他们处不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在爸爸。”
见闻苡表情有些不解,闻景新继续解释道:“如果当时爸爸结婚的时候没有那么急,再多点耐心做足了你的思想工作,让你不再那么排斥爸爸即将迎进门的新老婆之后,再把你郑阿姨和她一对儿女接回家里,也许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他们,那样,你就会多了三个像爸爸一样爱你的家人。”
闻苡静静听他说完,渐渐垂下眼眶,靠在他肩膀上,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和他讨论下去,而是答非所问地问了一句:“爸爸,你会忘记妈妈吗?”
闻景新脚步顿住,侧头看向怅然若失靠在他肩头的闻苡,恍然地笑出声,“小苡原来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闻苡房间,闻景新把她放到床上,随后坐在她身边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这个是你妈妈在我们订婚的时候送我的第一份见面礼,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贴身带在身上。”
闻苡接过来举在手里揣摩一阵,并没有看出多少不同,“爸爸,他们都说你和妈妈是商业联姻,没有多少感情,就连生下我也只是为了应付家里几个老人,这是真的吗?”
闻景新收回怀表,闻苡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希冀忐忑之色,像是希望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同时又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闻景新鲜少见过这样的闻苡,使得他也不由多了几分想要倾诉的欲求,认真回想起和前任妻子在一起不足三年的已经尘封许久的过往,“我和你妈在订婚之前确实一面都没有见过, 我们当时都没有喜欢的人, 想着和谁结婚都一样,我们凑合凑合也能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了婚领了证。”
接着闻景新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渐渐加大 ,“婚后我也才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笨蛋老婆,说要为我做早餐结果做出来的煎蛋都是带壳的,我问她知不知道鸡蛋不能带壳吃,她说知道,但是打壳下锅的时候连皮带蛋一起掉下去了,再看已经来不及取出来了。还有,第一次为我煮的长寿面连盐都没有放,到现在我都记得人生第一份吃过的苦面到底有多苦。”
“所以爸爸的一手好厨艺是在和妈妈刚结婚的时候学成的吗?”
闻景新轻笑一声,“是啊,你妈吃不惯阿姨做的饭,但自己做出来又都是黑暗料理,没办法啊,只能我自己上手了。 更可怕的是,她刚怀你那会儿去参加一个马术大赛,见了红,还以为是生理期,硬是挺着拿了个冠军回来。也好在你福大命大,平安出生。”
说到闻苡的出生时,闻景新一直上扬的嘴角渐渐下拉,大抵是因为她的降生间接地促成了她母亲的难产去世。
收收情绪,闻景新再次开口道:“宝贝,爸爸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爸爸妈妈婚姻即便不是因为爱情开始,但是你的出生是爸爸妈妈两个人都盼望的结果,你出生的时候不是我们要完成的一个任务,你是上天送给我和你妈妈最好的礼物。”
“那在爸爸心里,妈妈和郑阿姨谁的分量更重一些呢?”
闻景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摸了摸闻苡的发顶,在闻苡眼神催促下才试着开口道:“没得比。妈妈和你郑阿姨分别是爸爸不同年龄段和两段不同的婚姻里非常重要的两名女性,爸爸和你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也很满足,没有做过丁点对不起她对不起家庭的事情,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对她负责。”
“现在你郑阿姨对于我也是一样,她是我现在的妻子,我不能一边缅怀着逝去多年的亡妻,一边还和你郑阿姨进行着新一段的夫妻生活,我也必须要对她负责。宝贝,你能明白爸爸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