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野大摇大摆的出了琉璃宫,他横行妖界,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追杀令上的人,但也无人有胆量对抗他,勇于出头的人都被他打死,杀鸡给猴看了。他逢人便说,他所作所为,都是受了妖皇的意……加之妖皇杀了路天水之事很快传开了,人们对妖皇的存在,以及妖皇与白思岸的关系议论纷纷。
敦野故意拿着路天水的追杀令到秦汝面前晃,他故意让秦汝的人抓到他。
秦汝看见是他,验明正身后,手执利剑就想劈了他。
他举着路天水的追杀令,对秦汝说:“妖皇杀了路天水,为民除害,要我来领赏呢。”
“赏是赏,罚是罚,你犯了罪,就要受罚!”
秦汝话音刚落,黑甲士兵便用锁链锁了白思岸,用力将铁链扯紧,他的手臂被扯直,路天水的追杀令落在地上,枯黄的落叶沾满晨雾湿润柔软,苍白的林海举着枯枝,露水贴着苍白的树皮流下来…
秦汝手生琼花向白思岸一撒,那光亮的宛如镜子的碎片刺向他铜墙铁壁的身体,划出一道道银色火花…
“你的琼花连我的衣裳都刺不破。”白思岸挑衅着。
正当秦汝准备用别的方法了结他时,坦生骑着厉羊马赶来。
“他为我办事,你不能伤他!”坦生停在秦汝面前,维护白思岸道。
敦野早知道她会来,所以装模作样的被铁索捆着,实则在借着铁索悄悄荡起秋千。
秦汝认真的警告坦生:“你我有私怨,应当私下解决,你不能借着私怨在此时和我作对。”
坦生抬头看着这张美丽的脸,细长的眉,淡淡的眼,一脸的正义。
“我和你没有私怨,你去做青麟侯很合理,我在妖皇之位也很合理。白思岸已在我麾下,我不能让你处置他。”
秦汝看见坦生认真的样子,明白了她就是在要回白思岸的。
“那白思岸的追杀令你看到了吗?”秦汝问坦生。
坦生坦然道:“看到了。”
“好。那我就算是你把白思岸交给我的,功绩给你,路天水的功绩也给你,再分你两座城池如何?”
“侯爷,我不想要功绩,路天水之事是为民除害,我等心甘情愿。可是白思岸,我得带走。”
“他屠杀瑶城百姓,夺走火芯,这等重罪发生在人界,就要在人界解决!”
坦生径直走向白思岸,问他:“她所说的,都是你干的吗?”
“不是。”白思岸笑着狡辩道。
秦汝看向两人,知晓此事并不简单。她压制着怒火,冷静道:“瑶城之内,幸存者指证他,铁证如山!”
“当年白戎之事,也是铁证如山,最后还不是个冤案?白家曾掌管兵器司,其手里有国之重器的图纸,保不齐有心思歹毒的人想着借刀杀人,将白家人赶尽杀绝。你有为国为民之心,不如去查查白戎死后,掌管兵器司的那群人,看看他们什么开头,又在兵器司做了什么事。”坦生一边解下白思岸身上的锁链一边对秦汝说。
坦生带着白思岸上马离开了。
黑甲士兵询问秦汝:“大人,追否?”
秦汝冷冷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漠道:“隐去身形,悄悄的跟,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若真的有冤屈,本侯可以帮他们正白,若单单为了挑衅人界律法而狡辩,给我杀,两个人都杀了。对了,蓝昭塔倒,荧祝再现,白思岸偷的又是火芯,你们盯紧他,若他是荧祝人,赶忙通知我和魔君。”
黑甲士兵领命离开了。
秦汝上马回了侯府。
火芯威力巨大,不是荧祝人也都垂涎于它。可不是荧祝人,得需把火芯的力量稀释万倍才可触碰,他偷走了八颗完整的火芯,如果他不是荧祝人,也没有八段极北寒骨护身,是不可能拿的走火芯的。也许…真的不是他,拿走火芯的另有其人,毕竟白思岸是瑶城人,又曾为兵器司御首,即便他仇怨再大,也不至于屠杀城中百姓吧……
无论如何,偷走火芯的,不管是不是荧祝人,其心皆可诛。
“白思岸去哪了?”坦生问敦野。
厉羊马上,风飞驰从耳边流过,敦野坐在坦生身后,欺身松弛的贴着她的后背:“白思岸啊,他很纯粹,只可惜,命不好。这个身体给我比给他更有意义。”
“他在哪!”坦生有些没有耐心…
敦野像是没长眼,明明看到她不耐烦了,还要把头搭在她脸上:“三千山巫族的人说,灵魂自然长成瓜熟蒂落后,会失去这个身体所拥有的全部世界,他会记起自己为何而来,也会知道自己该往哪去。白思岸的灵魂离开这个身体有段时日了,他没有再回来纠缠过,证明…我来掌控这个身体的时候,就是他应该离开的时候。”
坦生勒马,手紧握缰绳,她的胸口慢慢被寒冷填满:“你狡辩了这么多,实则就是你杀了他。”
“我可没有杀他。”他懒散的把左手搭在坦生右肩上,下巴抵在自己的左手背上:“这是自然法则。”
坦生愤然手肘抵向敦野胸口,敦野向后一躲,一个转身从马上跳下来。
“我的灵魂能在此安居,说明这副身体与我的灵魂能相互将养。有我在,这个身体是活的,如果你执意要打我,伤了这个身体不说,把我打跑了,这个身体就是一副空壳,他也许是活的,也许是死的,也许会很快腐朽,也许白思岸的灵魂会回来的……无论会有那种可能,你动手打我都是不理智的。”他微笑看着强忍眼泪的坦生。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又怎么忍心伤呢。只有白思岸是纯粹的想和她待在一起,纯粹的想对她好。其他人都带着目的,像雨盈尊,他的目的连藏都不想藏了。
“你到处散播我与你有勾结的谣言干什么?你一个嫌犯,就算想保命也应该去巴结青麟侯,真皇,或者魔君啊,甚至你都可以去找雨盈尊,他见多识广,没准能把你藏起来,你怎么着都不该来找我,妖终究会变成人,人律优先于妖法,我就是个空架子,没法保你。”
“我现在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只要我想,汇龙峰都是我的。”
“那你在我这,想得到什么?”
“阿姊,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想弥补你。妖界势微,我帮你,足以和人界抗衡。你有了自己的权势才可以不被支配啊。”
坦生看着他,这个身体与灵魂如此割裂的画面,什么弥补,他根本也是想从坦生这得到什么,什么与人界抗衡,他说的不过是他自己的愿望!
坦生没有再和他说话,骑马离开了,她骑得很快,把敦野远远甩在了身后。
坦生回到琉璃宫,正如敦野所说的,他以坦生之名将战乱不断的妖怪部落平复,逼着所有妖怪向坦生跪拜低头。坦生几乎不理会妖界的大小事物,全都交由敦野。
她偷偷的看了很多书,又偷偷摸摸学习别的妖怪的异能神通,能学的她都学,只能有一日危机时刻她能抽出一样来用。敦野的力量邪门,他就像个碰不得打不到的虚幻,可他明明那么真实,可所有的力量仿佛对他都没用,可他一根手指就能击碎别人毕生所修。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更加刻苦的钻研,生怕遗漏的东西,成为铠甲的破洞。
坦生的地位不可动摇,白思岸守在妖界,更没人或妖敢越界,他们心里成为妖皇的欲望被截断,通往人界为非作歹的欲望也被截断,妖界也无人来犯,妖界内的战争也很难被挑起,他们好像安静下来了,认命般的着手于眼前的生活。
雨盈尊从雷雨渡出关时,看见的并非是岁月静好,而是一封魔君的血书。
魔君信中所言,自己被荧祝人所害,白思岸是荧祝人,他屠了瑶城,偷了火芯,藏身妖界。
雨盈尊一见这封信,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这笔迹与血迹都是属于真魔君的,而信的落款是青衣二字。寄给他的信,魔君从不落款姓名。落风崖这个地方,也只有魔君知道。这信一定是有人威胁他写的,并且,他目前可能生命安全无恙。这信中字,每个字的重笔不同,连在一起刚好是一个星象,灰狼。灰狼星像很暗,只有在夜晚最黑的时候才能看见它,它就安静的卧在大地西北边陲
灰狼星象下,是大地断崖,大地地图上描绘的,那是一片仿佛时间静止的地方,淡金色曲线在断崖之上投下柔软的光,仿佛水底仰望铺满光的水面一样。
断崖上有是一层漂浮的石头,只要踩上这个石头,就与这个大地无关了,在大地上修炼的一切功法也会消失,没有人去过那里,目前,大地断崖还仅仅是个传说。
而且去往断崖的路很奇怪,路线像一个沙漏,沙漏中间最窄的地方叫迷山。地图上的路,几乎他都走过,唯有这段路,他从未到过尽头,路上有很多奇怪的经历,那些经历总是弯弯绕绕的又把他送回起点……他清楚记得,那段路他走了三个月,仍然在起点。
可鱼有枝就在那。他一定受了很痛苦的折磨才不得已给把信送到这里吧。这样看来,雨盈尊悄悄调查的假魔君那伙人已经发觉了他的动作了。让真正的魔君给他写血书,一来敲打,二来,引他去往大地断崖,一路上山高水长,他们一定都埋伏好了,做了周密的计划,此行,可能有去无回。
链山那边最近没有任何声响,看来鱼有枝并没有交代任何重要的事,这样什么都好说。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信团成一团,丢去一边,嘴里念叨着:“你被害了更好,链山就是我的了,让我看看,你死透了没。”他绝情的说着,飞身前往链山。
链山上,魔君栖息的小洞落满了灰,整个链山也不见魔君的影子,他当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仅仅是个重生象而已,就算死了也只剩一滴血,散落世间之海,早就看不见了。
一路上,路天水已死的告示,还有白思岸的追杀令他都看在眼里,他猜得没错,敦野又去找了一个合适的身体,紫鳞钉都没能压制住他。
他回了晴雨万生楼,花朝为他备好了特制的酒。他愁容满面,盯着酒水一动不动。
她不急不慢的为他诉说着近来发生的事:“白思岸现在就在妖界,他蛰伏不动,目的不明。至于您一直追踪的胁迫魔君的那一伙人,他们好像有很多身份,但我们所能看到的他们并不是他们的真身。白思岸杀了兵器司所有人,那些人死了,但,我们追踪的气息还在。那些人还故意哄骗路天水,引她灭了很多江湖门派,那些江湖门派都是近来修习过星像。”
“星像?”
“他们既然借刀杀人,说明他们本身并没有杀人的能力。那些被白思岸杀掉的兵器司的人,他们虽然很可疑,身上的确有奇怪的气息,但万民籍册上都有他们的名字,他们个个也有官籍,他们可能是被控制的无辜者,但是他们的尸体都被大火烧没了,青麟侯那边找回来的只有一片落下的紫鳞钉。”
雨盈尊对花朝说:“我收到了魔君的血书,血书所言,魔君已经被害,其意想借我的力量杀掉白思岸。但血书也暗示了魔君所在的位置。”
花朝思索道:“血书暗示位置,就说明魔君现在在无恙。杀白思岸,看来白思岸确实给了他们沉重一击,如此我们就更不能杀他了。”
“我想着,就当魔君真的死了……”
“什么?”花朝不解。
“现在大地屏障完整,天外来物在大地力量会受限制,而且他们的本体在大地也根本不能生存,我猜测,他们的本体在大地断崖聚集,那里是大地力量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大地的出口。他们一定有什么东西与大地生命连接着用力操控生命。”
花朝惊讶:“天外来物…呵…大地志上关于天外来物的记载还是褚悲时代呢。如今的大地和以前不同,天外来物敢来,不是找死吗?”
“油锅没点火之前,里面的虫子都以为是在享受天降的福气。”
“所以,把他们的与大地生命的链接切断,再把他们杀掉。”
雨盈尊捏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现在的白思岸,他大概不会听我们的话。而且他有八颗火芯,应是没有对手了。”
“怎么没有,他只有八颗而已,你有的比他多多了!”花夕从房梁上倒吊着,前后荡着身子说道。
“笨蛋,那是谁都承受的了的?”花朝教训她道。
“没关系!”她轻松的把手臂垂下来,随着身体摇摇晃晃:“雨盈尊总有办法的。”
花朝把新炼制的一瓶药递给雨盈尊,雨盈尊直接一瓶倒进嘴里。
“你现在怎么要吃这么多药?”
“你知道荧幽双环为什么在路天水身上那么强吗?”雨盈尊问花朝。
花朝神色复杂:“拿顶好的血肉养着。”
他站起身来,将温热的一壶酒一饮而尽:“如果到万不得已,我的魂书也可以那么强。”
花夕又爬上了房梁,偷偷的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花朝神色黯然:“我知道了。但我希望,你不要那样。”
雨盈尊转身推门离开了。
“他要变成魔头吗?”花夕怯怯的问。
花朝不语。她无法预测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