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自己家第四条胡同的胡同口,曹燕突然减速变向扎进了胡同当中。追在她身后的三人都是不同程度的愣了一下,随即毫不迟疑的追随着她的脚步朝胡同当中跑去。
进入胡同后,原本平整的水泥路被凹凸不平的红砖块所代替,常年处在阴湿环境当中令这些砖块的表层都或多或少的被绿色微生物所寄生,若是放大一些去看,着一片绿色就仿佛是生长在红色土地上的草原一样,令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奇妙。
沿着胡同绿漆粉刷的墙壁不断深入,一处由三间平房所围成的院子映入曹燕眼帘,这正是曹燕此行的目的地。
得益于对村民生活习惯的了解,曹燕断定此时这户人家不但在家而且并没有锁门,家里女主人应该正要准备午饭。
而一切也正如她所料,那扇散发着冷白色金属光泽的大门在曹燕冲刺惯性的带动下,轻而易举地便被推开,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可把厨房当中的女主人给吓得不轻。
女主人慌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油污走出厨房,随后一脸不善地叉着腰用她那稍显尖细的嗓音质问道:“谁啊!?不知道轻点儿?!”
曹燕也顾不得回头,一脚踏在梯子上,快步朝上攀爬同时语气中满含歉意向女主人喊道:“对不起,起了杨嫂用一下你家,你家梯子!!!”
此时曹燕说话也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论你体力如何强,哪怕是把奥运冠军拉过来让他全速狂奔个一分钟他也要喘,毕竟这是人体的本能。
曹燕话音刚落,还不等杨嫂回答,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胡同口向杨嫂家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身影便从门外闯入,直穿过院子朝着曹燕的方向跑去。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滔天气势,可把杨嫂吓得不轻:小燕子这是被人追杀呢?
抛开其他不谈,她猜得还挺准的。
看到曹燕已经爬到了屋顶上,紧随其后的郝仁安想都没想就要去抓梯子。结果就在他双手距离梯子只剩下不到十厘米的时候,那把由方管焊接而成的直梯竟突然向上飞去。
扑了一个空的郝仁安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曹燕,只见她手臂向上猛的一抬,同时松手,梯子便借助惯性向上飞出去了两三节的高度。
最开始看到曹燕选择的是一条尽头为人家的似乎同时,王大力与周颖心中都认为曹燕这次是在劫难逃。甚至王大力已经将腰间防爆喷雾拿到了自己的手中,随时准备出手制服郝仁安。
可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表情都立刻变得古怪了起来,那种来自意料之外的冲击甚至令他们第一时间都忘记换一个更有有利于缓解呼吸的姿势,只是傻楞在原地看着曹燕的表演。
郝仁安内心的愤怒在此刻已经渐渐被最极端的绝望所吞噬。他还心怀侥幸地双臂举起朝着半空乱抓,试图抓住那与自己渐行渐远的救命稻草。
直到曹燕将梯子抽离了二分之一左右,他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屁股坐倒在地,彻底陷入到崩溃当中。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不会有人保自己,也不会有人同情自己。那些人此刻一定在像是讨论一个傻子一样在讨论着自己。
郝仁安的头深深埋入到两腿当中,最后将错就错的疯狂也毫无成效,他第一察觉到自己原来是这般愚蠢。愚蠢到对方甚至都没对自己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自己便败给了自己。
突然间,两行温热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涌出。紧接着,这种不甘与绝望快速吞占据了他的一切思维。无论他在想什么,那都必定是无以复加的绝望。
他的表情开始扭曲,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那虚胖的脸颊,肥肉堆积在一起像是一整包的面包片层层叠叠,却勾不起人任何食欲。
他咧着嘴,不断用力向身体内输送着空气,但过激的情绪与刚刚的剧烈运动留下的“后遗症”令他像是个无底深渊一样,无论怎样吸气,胸口那窒息的酸痛感始终无法消失。
“我完蛋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他挽回局面,甚至因为自己没有打开执法记录仪,哪怕想要用什么视频片段来做文章他都没有素材,可以说是真正的自掘坟墓了。
口水、鼻涕、眼泪、汗水,所有面部可能产生的液体不断顺着肥肉间的沟壑与嘴角朝着地面低落,伴随着那副失声痛哭的痛苦模样,在常人看来是那样的可怜与沧桑。
将梯子抽走二分之一左右后,曹燕就已经停手不再继续向上抽取梯子了。毕竟如果上端太长的话,在自己手中梯子的上下两端会失衡,很容易倒下来砸到自己。
其实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曹燕也没有想到这梯子居然会如此轻便。她甚至已经做好如果被抢夺走就踹梯子的准备了,哪怕之后可能会惹上不小的麻烦,但哪有比小命更重要的东西呢?
结果当她尝试将梯子一节一节拉上来的时候她才愕然发现,是自己被这东西的体型给迷惑住了。
其实这也得益于曹燕的身体强度。毕竟一个人在家,几乎所有事都要亲历亲为,长年累月下来,手臂力量有所增长这很正常。
若是换成普通的都市白领的话,这个梯子确实会有一些分量。
将梯子压倒横过来放到屋顶上,曹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双手撑地坐到了屋顶的边缘上,交叉晃动着无处安放的小脚丫俯视着房檐下的“人间百态”。
杨嫂此刻已经被吓得重新躲到了厨房当中不敢露面,只是扒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来不安地扫视着院子中,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周颖此刻也是面带震惊的一边扶墙一边抬头仰望着坐在屋顶上的曹燕。虽然她为了能工作清闲一些,托自己的二舅将自己安排到了这种穷乡僻壤来。但她的的确确是从警校走正经程序毕业的。
就连她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恢复体能,曹燕这个做了更多消耗的却已经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面带微笑,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让她甚至有些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接受过严苛训练的那个了。
王大力虽然也有些震惊曹燕的一系列操作。换做是他的话,说实话他很难想到利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找个就近的地方藏起来那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身为一名理智尚存的执法者,他还是掏出了手铐,快步走向了郝仁安,这应该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逮捕行动了吧。
对于郝仁安这种极品,曹燕真的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了。官挺大,胆子也挺大,但怎么就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呢?
看着坐在地上的郝仁安,曹燕真的是再也忍不住,开始不停地摇起头来。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好好的一个人,唉,可惜咯~。”
这话一出,原本准备上前帮忙的周颖立刻用怪异的目光看向了曹燕:怎么你这话说的好像这人已经没了一样呢?!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无论是从职业层面还是社会层面,郝仁安都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
纵使最终他没有锒铛入狱,仅仅是丢掉了自己的工作。冲动、愚蠢、自负、心理承受能力又差......这些缺点组合出的丑态将会令他在余生中受尽冷眼与嘲笑。
围观的村民们漠然地注视着院子当中所发生的一切,没有情绪波动,就像是一个个木偶一样看着郝仁安被搜身后“咔嚓”一声戴上了明晃晃的手铐,在王大力和周颖的押送下向远处走去。
深知这些警察秉性的一些村民忍不住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不合作抓住曹燕呢?既然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干掉曹燕对他们所有人都有益处。
也有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只是一群因为利益走到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那么多目击证人面前与其冒着风险继续错下去,不如弃车保帅,至少还能换个从轻处理。
......
“我特么,我新提的车啊姐!”正午的阳光高高悬挂在天际之上。热浪一阵接着一阵游荡在乡野山间,炙烤着沿路一切所处触及过的事物。大部分的生灵都这酷热当中渐渐失去了活力,映衬着整个世界仿佛都深陷懒散难以自拔。
左耳佩戴着耳环的平头青年双手撑在引擎前,愁眉苦脸地摆弄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内部组件。一缕缕灰黑色烟雾不断从引擎上的缝隙当中冒出,笔直的向上方飘去。
包含在其中的油烟在触碰到青年那俊朗的面庞时快速凝结,一道又一道浅浅的油污毫无规律地爬满青年白皙柔嫩的皮肤,更凸显出他的狼狈与不堪。
“欸,洛江集团旗下的那家航空公司发射了一枚火箭!真能飞起来啊,明明只是一家用来洗海外资产的公司,还真要干成正规军了。”一名女性青年坐在驾驶位上埋头饶有兴致地刷着手机新闻,丝毫没有理会平头青年的打算。
平头青年见对方这副不配合的态度,本就因天气炎热而变得难以控制的火气在这一刻被快速点燃。
只见他用力踹了一脚车脸,仿佛不是自己的车一样将车牌部分稍稍踹凹陷下去了一些,随后快步走到了驾驶位的车窗前用力拍了拍车顶将女青年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后这才开口说道:“姐,能麻烦您表现出来一些愧疚吗?”
说着他还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点”的手势:“哪怕一点,就一点点?”
女青年继续用手指划动着屏幕上的新闻内容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怪我?”
“啊?”女青年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属实把男青年给整不会了,他将手臂搭在车顶上,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女青年:“不是,你开的车,不怪你怪我?”
“对啊。”女青年似乎又刷到了什么有趣的新闻一样,嘴角不由自主地扯起了一抹笑容。
只是这无心的笑容落在男青年的眼中就像是在嘲弄着他一样,他那张写满诧异的脸逐渐开始因愤怒扭曲了起来:“不是,姐,你能不能......”
“不能,我在出发前就提醒你,别开你那辆破跑车别开你那辆破跑车你非不听,现在出了问题不怪你难道还怪我?”女青年抬起头来非常认真的盯着男青年的眼睛,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让男青年甚至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真的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等等你等等,有点乱。”不知道是因为周遭气温的缘故还是受到了女青年语言的巨大冲击,男青年此刻大脑竟然有点晕乎乎的感觉,仿佛随时可能会宕机一样。
他用油污最少的手背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梳理了一下整个事件的经过。按照女青年的逻辑,对,女青年出发前确实说过不要开跑车不要开跑车。
可当时你也没主动把你的SUV开出来用啊!
诚然自己没有仔细检查水箱有错在先,谁能想到这新车水箱里的冷却水少得可怜。但上路之后一直是你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中还保持超高速行驶最终导致汽车抛锚的啊,再怎么算都应该是大家平坦责任吧,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全成我的问题了?!
“对,就这么说!”青年打定主意后刚好开口进行辩论,只见女青年脸上突然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同时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了男青年轻而易举的打断了男青年的吟唱。
男青年刚开始还因为被突然打断一口气没上来表现得异常愤怒,可当他仔仔细细看完女青年手上的内容后,男青年的表情也开始逐渐由不耐烦转变为诧异最终定格在了震惊之上:“这个该不会就是......”
女青年点了点头:“虽然咱们手上的照片有些老旧,但农村的房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进行翻盖的,所以这里八成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民警暴力执法现场’这标题有够骇人的!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他们现在岂不是摊上大麻烦了?”
“我刚刚去直播间看了一眼,镜头一直是朝天拍摄的,多半是已经遭到袭击或发生争执了,如果我们快一些的话没准能赶上帮对方收尸吧~。”
“姐,你能少说点风凉话吗,他们可是......”
“嗯,我知道,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立刻插手不是吗?”
“那姐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能修好就赶紧修,修不好的话那就顺其自然,没了他们或许有些难办,但也并没有重要到必不可少的地步,你姐我可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