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妄置若罔闻地把玩着荷包,不经意似的解开了抽带,从中捻出几根干枯的香药来,垂眸端详着。
半晌后,萧无妄指尖轻轻一捻,那不知名的香草药碎成齑粉,落在了日光里。
随后,萧无妄将荷包系好,递还给了纪徽音。
纪徽音眼底划过不解,但见萧无妄没事人似的,只能抿了抿唇,拿回了荷包。
“本王同你开个玩笑。”萧无妄倒是不恼,仍旧悠哉,“既然这么不想给本王,那就依你所说,去问一问你家那位郎中,这香药的名字,本王等你。”
纪徽音定定地瞧了萧无妄许久,终是没忍住。
她眉心微动,一字一句,“殿下要这香药,是有什么用处吗?”
纪徽音不是傻子,萧无妄亦不是轻浮浪荡之人。
见萧无妄眼底笑意一点点褪去,纪徽音心头抖了抖。
她不该大胆询问萧无妄这样身份的人的事,惹恼了皇亲贵族,不是闹着玩的。
但她也不能随便被人利用。
思及此,纪徽音解释道:“今日之事是殿下助我一臂之力,我很感激殿下。殿下若有什么用得到徽音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不必……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萧无妄的笑模样彻底没了,眉目间只剩淡漠冷然,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傲气。
“纪姑娘,你很聪明。”萧无妄正视她,眯了眯眸子,“只是太过聪明,会有薄命之嫌。”
纪徽音扯了扯唇角,笑不成笑,“或许吧。但若是太蠢,也会大祸临头。”
萧无妄眼底划过玩味,居高临下般垂眸,不再遮掩眸中的审视。
“是吗?那本王有一事倒想问问你,你跟林启,究竟有没有瓜葛?”
纪徽音心尖微颤。
果然,萧无妄还是怀疑了。
“你不必想着骗本王,你若说谎,本王让人一查便知。”萧无妄看见了她眸中思量,轻嗤一声。
纪徽音无声地吸了口气,正要硬着头皮开口——
“徽音?”
两人齐齐望去,纪徽音微诧,“母亲?”
纪莹跟小罗纹一齐来了。
走到近前,纪莹先握住了女儿的手,这才看向萧无妄,恭谨又疏离地颔首屈膝,“见过安王殿下,今日多谢殿下了。”
萧无妄虚虚抬手,面色平静淡然,“夫人不必客气,本王相助,也是因为与纪姑娘有缘分。”
纪莹眉心微动,暗暗扫了眼身旁的女儿。
见纪徽音平静淡漠地垂着眸,纪莹稍稍定了思绪。
“今日忙乱,改日待妾身同小女休整好后,再好好谢过殿下,眼下先告辞了。”
萧无妄挑了挑眉,倒没有再为难,只是似笑非笑地扫了眼纪徽音。
“纪姑娘,可别忘了同本王的约定。”
语罢,萧无妄转身扬长而去。
母女回到府上,进了沐风居,纪莹浑身的紧张才卸下劲来。
纪莹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徽音,你跟那个安王怎么会认识?”
“纪荣儿先前在街上对我动手时,萧无妄忽而出现救了女儿。”纪徽音思忖着,“今日女儿上山烧香再次偶遇,得知他是安王,便想着求他做主。幸亏,安王为人正直,帮了咱们。”
纪徽音说的诚恳,纪莹却仍有疑虑:“可我怎么觉得,这安王像是跟你认识了许久似的?”
纪徽音眉尖微蹙,想起与萧无妄结识以来的种种,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虽然萧无妄的确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转移了话题:“……阿娘,眼下还有一件事未了。纪怀恩那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不过未免狗急跳墙,咱们还是得缓缓而治。”
纪莹神色肃穆:“你说得对。等纪怀恩交上了那十家胭脂铺子的店契,我就去查一查那几家铺子的账面,看看纪怀恩是否做过手脚……若能切切实实地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好了。”
“母亲若是放心,将此事交给女儿去做吧。”纪徽音压低声音说道。
纪莹迟疑一瞬,“可你还要养胎,再者,查店面账本如此辛劳,你若哪天动了胎气,损了身子不说,恐怕纪怀恩也会怀疑的。”
纪徽音沉声道:“纪怀恩不是傻子,我若一直避让,反倒让他更加起疑。母亲尽管放心,女儿一定照看好自身,若有不明白的,随时来请教母亲就是。”
纪莹张了张嘴,还有些犹豫。
“母亲,你我相依为命,徽音自然是要为您分担家中之事的。”纪徽音给她吃定心丸,“女儿有分寸。”
拗不过纪徽音,纪莹只得道:“那好吧!不过你千万记住,不论如何,以你自己的身体为第一位……”
纪徽音感动地点点头,轻轻抱住了纪莹。
就在此时,方妈妈进来了,面上带着愤愤不屑。
“夫人,小姐,二长老来了,此时在正厅呢,说是要给夫人和小姐当面请罪。”
纪莹轻轻拍了拍纪徽音的背脊,讽笑一声,“这个纪怀恩,还真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
纪徽音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母亲,您不必去了,女儿去会一会他。方妈妈,你现在就去,找几个人在族内把母亲气得病倒的消息传出去。”
方妈妈一脸不解,纪莹也疑惑起来:“音儿,你这是——”
纪徽音勾唇一笑。
“纪怀恩不是喜欢装模作样吗?既然如此,咱们就借了这股东风,让全族的人都看看,这位大权在握的二长老,究竟是个什么人!”
纪莹恍然大悟。
不多时,纪徽音带着方妈妈和小罗纹,径直前往前院正厅。
纪怀恩已然等待多时,一见到纪徽音,那张老脸上便涌上几分戚戚然,险些老泪纵横。
“徽音啊……今日之事,真是对不住!若非我识人不明,也不会让你遭受这样的委屈了!”
纪徽音轻叹一声,煞有介事:“叔公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对不住的。只不过今日一事让母亲心中担忧惊惧,一气之下竟病倒了。我这心里也的确不好受。”
纪怀恩眼底闪过精光,很快又转为担忧:“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这才吩咐了那十家胭脂铺子的掌柜,往后给嫡宗报账,岂不是让你母亲百上加斤?要不然——”
纪徽音挑眉,截住了纪怀恩的话头。
“叔公说的极是呢,真是谢谢叔公关切。不过您也不用担忧,我已经与母亲商议过了,之后我会帮着母亲处理家中之事,有我在,叔公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