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无妄眉峰微动,下意识瞥向纪徽音。
只见纪徽音神色凛然强硬,单薄瘦弱的脊背挺得很直,仿佛一棵任由摧残,却不屈服的青竹。
萧无妄意味不明地一笑,不置一词。
这个纪徽音,倒是小瞧了她了。
纪徽音不在理会林启,看向杨知县,端然行礼,“请问知县,此案可算了结?”
说着,她又看向林启,“林公子方才的话,可还算数,何时兑现?”
林启咬着牙,双目猩红的与纪徽音对视。
杨知县额上冷汗不断,久久不知该说什么。
看够了戏,萧无妄此时听到纪徽音这话,才轻飘飘地扫了杨知县一眼,杨知县一横心,“来人,将林启拿下!”
“杨知县处事公正,徽音拜服。”纪徽音屈膝行礼,将林启的怒吼咒骂抛在脑后,“杨知县,那么这些东西,徽音可以自行带回家中了吗?”
杨知县赔着笑,“这是自然。”
纪徽音微微颔首,命小罗纹先扶走纪莹,而后令纪家小厮抬走那七口箱子,这才看向萧无妄。
两人视线交汇,一个冷静无波,另一个浅笑吟吟,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探究。
林启被押在了堂下,衙役已经将其围了起来,庭杖落下,一声痛叫传出。
“纪、徽、音!我,我不会放过——啊!!”
林启的惨叫声很是凄厉,纪徽音眼底泛起片刻涟漪,脚步微顿。
纪徽音微微蹙眉,将林启的咒骂声抛到了脑后,跟着萧无妄一道出了府衙。
府衙外没有多少人,唯有两辆车驾。
纪徽音的眼神看向萧无妄的车马。
那车青釉盖顶,看着朴素非常,只是围车的黑油布上暗纹若隐若现,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矜贵又低调。
一如萧无妄这个人,纪徽音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今日在公堂上,萧无妄又露出了另一面,让纪徽音也颇为惊讶。
“今日多谢安王殿下前来相助。”纪徽音与萧无妄并肩行至府衙对面的街道,才停下了脚步。
萧无妄垂下长睫,似是在认真端详纪徽音,又像是透过她看别的人。
他声音微沉,带着些漫不经心,“本王并未相助你什么。只不过有一件事,本王倒是很好奇。”
因为小腹处的不适,纪徽音的神思有些恍惚,片刻后才垂颈躬身,“殿下请问。”
“若说林启真的将聘礼送到贵府,你能凭借记忆弄出份一模一样的,这倒也说得通。可这林启既然不曾将聘礼送至你府上,你又是如何知晓他聘礼单子上,有些什么呢?”
萧无妄记得很清楚,林启看到那箱中的聘礼时有多么不可置信,可见纪徽音那几箱东西,是足以以假乱真的。
思及此,萧无妄微微歪首,笑意若隐若现,揶揄中是满满的试探,“莫非你去他府上偷看过?”
纪徽音心中微滞。
她险些忘了。
林启此时急怒攻心未必会顾及这一层,萧无妄却不是傻子。
“林启上门求亲多次,与家中母亲递过聘礼单。”纪徽音维持着平静,抬眸与萧无妄对视,学着萧无妄的口气,玩笑般道:“殿下莫非是觉得我能未卜先知?”
萧无妄定定地看了纪徽音许久,一双眸子光亮忽明忽灭,像是盛着璀璨繁星。
许久他意味不明地一笑,“本王说笑罢了。”
纪徽音压下心中颤动,面上莞尔,道:“无论如何,今日殿下前来,徽音感激不尽。”
“既然感激,那就说说你该如何报答的事吧。”萧无妄轻笑。
纪徽音愕然一瞬,而后才想起上午跟萧无妄说的话。
萧无妄勾唇,“怎么,忘了自己说的话?”
“岂敢。”纪徽音轻咳一声,“殿下要徽音做什么,徽音都会尽力去做。”
微风袭来,四月的扬州城柳絮纷飞,迷蒙又暧昧。
萧无妄抬眸看落日余晖下如落雪的飞絮,再看面前女子轻垂的乌黑睫羽,心情忽然好的出奇。
他走近了纪徽音,意味不明地审视纪徽音,“你确定吗?”
靠近纪徽音的一瞬,一股淡淡的幽香自她身上袭来。
萧无妄眸色深邃些许,“第一次见纪姑娘时便发觉了,纪姑娘身上的香囊,味道很独特,不像寻常的香药。”
纪徽音一愣,垂眸看向自己腰间常戴着的荷包,顺手解了下来。
将香囊呈给萧无妄观看,纪徽音道:“这是一位常来家中的郎中先生所赠的,怎么,殿下也喜欢吗?”
“是喜欢。”萧无妄眼眸微转,笑意深了几分,定定地看着纪徽音,“这里面的香药叫什么?”
萧无妄的追问让纪徽音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但纪徽音没往深处思索,只如实回道:“郎中赠送时,不曾说起香药名字。”
顿了顿,纪徽音试探般地道:“若殿下喜欢,不如改日我亲去那郎中先生府上询问,再告知殿下?”
萧无妄一时间没有出声,许久,忽而走近了纪徽音。
男子身上的清冷瑞脑香倏忽浓郁,纪徽音下意识后退一步,瞳孔微微大睁。
“殿下——”
然而萧无妄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忽而拿过了纪徽音手上的荷包,用骨节分明的食指挑着勾带,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问到香药名字之前,这个先归本王了。”
纪徽音眉头紧蹙,忍着淡淡的不悦,道:“殿下,荷包这样的私密之物,不适宜送给外男,还请归还。”
萧无妄噙着笑瞥她一眼,“纪姑娘又忘了自己的承诺了吗?”
纪徽音按下莫名涌上的羞窘,微微冷了脸,半晌才道:“……没有。只是殿下想要那香药,徽音取出来给殿下便是,荷包是徽音的贴身之物,殿下拿了,于您于徽音都是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