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路上没多少车，苏亦晴一路提速，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那户人家。
她手里攥着合同，包里放着打开的录音笔。
这是她谈判的一贯手段。
“蔡大爷。”
推开门，苏亦晴又来到这间简陋的屋子，这户人家地处迎风坡，一旦有暴风暴雨，房子就会有很大可能倒塌。
里面也简陋得很，墙都是用报纸糊上的，蔡大爷的媳妇躺在草席子上，身上盖着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
“哎，姑娘你来了，不是前段时间才来过吗？”
蔡大爷看到苏亦晴，眼神有些闪躲，表情不太自然。
“大爷，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苏亦晴表情严肃，故意端着架子，蔡大爷看到后心里直打鼓。
“啥事儿啊姑娘，要不要先进来坐坐。”
蔡仁贵搓着双手，汗水顺着脸滴落。
“大爷，我今天为什么来，你心里最清楚。”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咱们白纸黑字在这写着，如果出现严重质量问题，要赔偿三十万。”
她把合同递给蔡仁贵，蔡仁贵哆哆嗦嗦地打开，虽然识不了几个字，但上面很明显有个30万。
“哎，你干嘛？”
当着苏亦晴的面，蔡仁贵把合同撕了吞下去。
好几页纸，生吞下去，他噎得脸都白了。
“大爷，你何必呢？像合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肯定是有备份的。”苏亦晴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就是蔡仁贵做的手脚。
但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又觉得不忍心。
蔡仁贵听到有备份后崩溃地坐到地上，眼神无光，嘴里还在机械地咀嚼着合同碎片。
“大爷，你现在跟我说实话，还有挽救的余地。”
“你也知道，我收购你们这些东西，本意就是帮助你们，我老公也是专门做公益帮助别人的，你现在说实话，我完全可以帮你。”
“我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你，你觉得他真的能保护你吗？如果我起诉你，他可以全身而退，而你要蹲至少十年监狱，你的家人怎么办？你出来之后又怎么办？”
“已经走错路，就不要一错再错，蔡大爷，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说完这句话，苏亦晴不再说话，静静等待。
只见他表情呆滞，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脸上本就斑驳，现在来看更显得可怜。
苏亦晴默默地摇头，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我说。”
蔡仁贵抬起混浊的眼睛，脸色全是疲倦，“是一个男人来找的我，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他跟我说正常种地也会有很多农药超标的情况，肯定找不到我头上。”
蔡仁贵一脸颓然，那样子仿佛天都塌了，哽咽地继续说：“他帮我还完所有的钱，还给了我十万，让我给我老伴继续治病。”
“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苏亦晴皱着眉，正在这时，有好几个电话接连打进来，微信也有各种小红点往外冒。
有李童，公司的高层，还有祁连。
苏亦晴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先打开李童的微信消息，上面是一条链接。
她点进去之后发现是有人在社交平台上投诉，说用了他们家的香水得了皮肤病，这条视频配上最开始沁怡原材料有毒的报道，舆论直接炸开了锅。
这点完全出乎苏亦晴的预料，她本以为只是质检报告被爆出来，没想到还有皮肤病的后续。
这下，沁怡彻底陷入风暴中心。
“姑娘，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姓吴，我听到有人给他打电话叫他吴总。”
又是吴燊。
果然有仇必报啊。
怪不得混迹商业场多年，被冠上活阎王的称号。
这人简直是块难缠的狗皮膏药。
苏亦晴咬着牙，把恨意咽进肚子里，不就是拼个你死我活吗？
她一定奉陪。
吴氏总有一天会被她踩在脚底，她也要让吴燊尝尝，自己的心血被别人诬陷诋毁的感觉。
“姑娘，你，你能别告我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蜷缩在地上，身上全是补丁，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
苏亦晴是真的狠不下心，但是她不能选择原谅。
背过身，她长吐一口气，“蔡大爷，做错事情就是做错事情，你需要给我，以及给我们公司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蔡仁贵吓得差点晕过去。
“但是，我会帮你照顾你媳妇儿，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和护工，说话绝对算数。”
她不是没有人情味，但是如果放过他，那舆论会放过沁怡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没办法，也不想做这个圣母的人。
两个人陷入沉默，苏亦晴看着大爷表情的变化，给足他时间考虑。
十分钟后。
“姑娘，麻烦你好好照顾我媳妇。”
两行清泪滑下，苏亦晴点点头，离开这里。
她现在要回公司指挥控制舆论，空下的时间就让大爷跟大妈好好告别吧。
在车上，苏亦晴给李童回了个电话，让她稳住。
“苏总，现在公司外面堵着一堆媒体，说咱们是无良商家，让我们赔钱道歉。”
“我现在正在往回赶，他们难为你就说不知道，我们总裁马上就到。”苏亦晴语气急迫，点开导航的最短路线。
纵使再着急，也路途遥远，她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回到公司。
公司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苏亦晴也顾不得停车到地下车库，随便一停就走下车。
“沁怡总裁来了。”
“快去采访她。”
“这么年轻，心肠就这么黑，人不可貌相。”
一堆人朝着苏亦晴涌过来，黑色的话筒和闪光灯让人心慌。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她稳住心神，露出得体的笑容，“你们好，我是沁怡总裁苏亦晴，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
“请问您承认贵公司原材料有毒吗？”
“请问您对网上那几起皮肤病案例有什么看法？”
“请问……”
记者们争先恐后，都想得到一手信息。
苏亦晴定定神，尽量表现得从容不迫：“首先，我们确实有一批原材料出了问题，是生产这批农作物的农民导致的农药超标，我们已经在走法律程序。这是我们监管不力的问题，也是我们不可推卸、不会推卸的责任。”
“但是我们之前的产品是没有问题的，并且用这批原材料生产的香水还没有投入市场，从昨天市管局来的时候，我们就积极配合调查并且停止生产了，不可能导致所谓的皮肤病。”
“请大家不要被舆论带偏，沁怡这些年一直踏踏实实做香水，我们的质量也被大家看在眼里，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调查清楚。”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亦晴朝保安挥挥手，让他们开路。
记者还在输出各种尖锐的问题，甚至拦着不让她离开。
“我们会回应的，麻烦让让。”她被挤来挤去，耐心一点点地消失。
“苏总，我们怎么知道您不会跑路呢？”
“苏总，我认为您的回应有漏洞……”
“苏总……苏总。”
苏亦晴无视这些问题，让保安挡住这些记者，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