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说陈大家是你师父?”
王颜柳惊得都结巴了。
按照年纪来看,这小姑娘顶多也就十来岁,可陈千山已经作古几十年……等等,前段时间陈家老先生是不是在A市举办了一场挺盛大的拜师宴,为亡父收了位关门弟子来着?
记忆似乎一下子串联了起来。
王颜柳看向晏寒夕的眼神更亮了:“丫……不,小友,你是陈大家的关门弟子,四舍五入,咱们俩也算是忘年之交了,不知道你手里有没有陈大家的真迹,抽空可否借我瞻仰一番?”
王颜柳年逾五十,平时不笑的时候脸皮耷拉着、一脸严肃,此时却满脸堆笑,眼神语气中甚至带了点讨好的意味,为了能瞻仰偶像的墨宝,可谓是一点包袱也没有了。
程家众人一阵无语。
王主席啊,这小丫头分明是来砸场子的,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啊!真就偶像比家族还重要呗?
王颜柳:勿cue,我又不姓程,谁给你们的脸和我偶像真迹相提并论?
晏寒夕故作老成地摆了摆手:“好说好说,不过眼下是不是应该先宣布结果了?”
“哦对对对!”
王颜柳一改刚才沉着脸的低气压,无比殷勤热心:“比试已经结束了,结果毫无悬念,可以宣布了!”
“慢着!”
程铭章目光紧紧盯着晏寒夕,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企图用自身气势给她造成压力:“众所周知,我家族的符术和技法都是不传之秘,你一个外人,又是从何处偷学来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不对之处。
对啊,这小姑娘虽然是秦家太子爷的妻子,但和程家却是没有任何关系,她又是怎么会程家不外传的技法的?
更何况她用得炉火纯青,绝不是一两个月的速成功夫,即便是练了几十年的,都未必有她掌握得好。
程铭章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晏寒夕的软肋,精神瞬间一振。
程家素来注重传承的保密,一个偷师的小偷,如何有资格成为选拔会的首席?
闻言,原本满脸兴奋的王颜柳笑容也不禁淡了几分。
这小丫头是陈千山的关门弟子,又从哪里学会的程家技法?难道真如他所说,是偷师偷来的?
偷师这种事并不罕见,但对于文艺界的人来说,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耻的。
更何况程家明令禁止、态度强硬的前提之下还偷偷去学,这行径着实让人不敢苟同。
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程铭章一下子活了过来。
他提高声音故意想要让晏寒夕下不来台:“被我说中、无从狡辩了吧!习字先习德,小孩都知道的事你都做不到,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什么陈千山的关门弟子,我呸!”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陈大家一世英名,收了你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徒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程铭章大声骂着,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丢掉的面子重新捡回来。
他们父子俩到底在家族内部颇有声望,这话一出,就立刻有人附和:
“铭少说的没错!”
“她不是程家人,成绩应该作废,铭少才是众望所归的第一名!”
“小偷,滚出程家!”
……
程青时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但已经反应过来的程兆率先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你该不会是要说是你或是家主教她的吧?大小姐,别把我们都当成傻子!”
“你!”
程青时还想反驳,却被身旁的程煦一个眼神制止了。
没了程青时的帮助,放眼整个程家,晏寒夕根本不认识其他人,也不会有人出来为她说话。
程铭章觉得一口恶气似乎终于能从胸中舒了出来。
“看来你已经没有什么能狡辩的了,这场比试的结果不作数,你……”
话未说完,只听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这笑声不大,却不知为何让程铭章卡了壳。
谁在笑?
程铭章顿了两秒,忽然意识到包括自己父亲和家主程煦在内的许多人都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他顺着这些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宽松唐装的长发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苍白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油润的羊脂白玉如意。
程铭章脑子一时间宕机了。
这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晏寒夕快步迎了上去,喊了声:“程老师。”
程曦略一颔首,随即一双泛红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扫视过众人。
“怎么,十几年没见,竟然都没人认识我了么?”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有年纪轻一些的不认得他,纷纷低声询问身旁的父母长辈。
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奶奶地问将她抱在怀里的母亲:“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小女孩的妈妈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脸色有些尴尬。
程曦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似带了些讽刺。
目光对上另一边的程煦和程兆等人,他眼尾轻挑:“家主,长老……别来无恙啊,十几年没回这丹青巷,难不成我竟不能以程家人自居了吗?”
程煦神情紧绷,没有答话,程兆的态度却莫名带着几分惶恐。
他下意识地微微弓着身子:“哪里哪里,程家……永远欢迎您回来。”
这位虽说是十几年前和那个叛徒一同脱离程家,可到底却是不一样的。
莫说程曦血统高贵,若不是他主动放弃,今日这家主之位也轮不到程煦,单说他惊人的天赋和符术水平,也足以让人又敬又怕。
若不是十八年前他和那个人同时叛出家族,今日蓬莱山是否还能稳坐玄门魁首,恐怕还不好说。
但程曦的下一句话,却彻底打破了在场众人的心理防线。
他握住晏寒夕的肩膀,像是在说晚饭吃了什么一样淡定:“既然这样,寒夕是我的学生,怎么就没有资格学习程家的技法了?”
他的学生?
这小丫头……竟然是程曦的徒弟!
不论是程煦还是程兆,心中具是一惊。
程铭章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他虽然不认识程曦,却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来替晏寒夕撑腰的。
帮这个臭丫头的,自然就是他的敌人!
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有是从哪冒出来的,凭你一句话就想洗白她是个小偷的事实?笑话!”
话音刚落,就只见男人一双桃花眼看了过来。
分明是带着笑意,被注视着的时候却让人觉得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一般。
彻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