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章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松弛下来。
这么低的分数，这个人不可能再对自己造成威胁了。
只是这分数……
“呵，某些人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程青时抱着胳膊嘲讽地扫了一眼评委席，除了王颜柳，其他几个评委都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程兆这个人睚眦必报，若是不答应，将来他掌权，肯定第一个就要拿他们开刀。
晏寒夕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书法这种东西，上升到一定水平便有很大主观审美的因素，更何况每个人的笔体都有很鲜明的个人特色，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换句话说，只要程家人想作弊，压别人的分数抬程铭章，轻而易举。
若是其他人，也只能就这么憋屈地被黑幕了。
晏寒夕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评委席中间脸色难看的王颜柳：“三轮都没有见过有这么低的分数，难道7号这幅作品真的就差到这个份儿上？”
她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疑惑。
见状，程兆冷哼一声。
到底是个小丫头，这不就不打自招地承认了7号作品是她写的？不过她想借王主席之口推翻刚才的评分，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王颜柳也不傻，这么离谱的分数，自然让他联想到了这场比试背后的意义。
只是作为对书法真正热爱的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黑幕让他极度不适。
他拧着眉道：“看得出来，7号作品功底很深，前两轮都让人眼前一亮，而这第三轮自由选题，虽然说发挥失常了些，但也不至于得一个这样低的离谱的分数……”
话还未说完，就被程兆直接打断了：“王主席，或许您是很欣赏这个孩子，但是7号这一轮的确发挥失常，我们评分严格一些，对这孩子以后也是个激励嘛！”
旁边的评委也连忙附和：
“没错，这一轮7号作品笔下虚浮，显得有气无力，分数低也是正常。”
“是啊王主席，您不能因为前两轮的表现，就对第三轮有滤镜加成啊。”
五个评委中，四个都是程兆的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王颜柳再不认同，也没办法再反驳了。
眼见这结果竟然这样就要定了下来，坐在观赛区看戏的程青时当下就站了起来。
“你们这是黑幕，我抗议！”
程兆呵呵一笑，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年轻人不要太想当然，或许这个孩子在书法上是有那么点天赋，但是人外有人，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这姿态，端的是目中无人、胜券在握。
任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本应因为不公正待遇委屈气氛的小姑娘，却是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愤懑之色。
晏寒夕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中似有暗芒浮动。
相比之下，旁边的程铭章却是一直在不住地抹汗。
分明是已经入冬的天气，豆大的汗珠却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下晕染了桌面上铺开的宣纸。
“下面我宣布选拔会第一轮的最终成绩——”
随着最终成绩的宣布，所有人神色各异。
最终成绩是取三轮的加权平均分数，其中第一、二轮分别占比30%，第三轮则占比40%，而7号第三轮得了那样一个低的离谱的分数，莫说成为第一，只怕连前十都进不去。
评委席上，程兆嘴角已经提前带上了与有荣焉的微笑。
第一，只会是他儿子的！
最终的名次由后至前依次宣布，对于后面的几十名，大多数人显然都没有什么兴趣。
“第20名，程唯。”
“第19名，程……程铭章。”
在念出这个名字之后，宣布名次的人卡壳了，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铭章少爷……第19名？搞错了吧！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许多人压根还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才陆陆续续有议论声响起：
“宣布完了？”
“刚刚念了程铭章的名字是吧，不是第一？”
“等等，第19名，程铭章竟然是19名！”
……
主持人继续往下宣布名次。
但程兆显然已经听不下去，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怎么宣布的，名字都念错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程铭章会只排在19名，事实上，除了第一名这个结果，其他的他都无法接受。
主持人为难地张了张嘴：“可是这上面写的的确是……”
程兆还要发作，但一声恭敬的“家主”却打断了他。
只见一直没有露面的程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现场。
程青时快步走到她身边，朗声道：“选拔会是程家的大事，不管是谁，都无权捣乱！”
程煦到底还是现任家主，即便再怎么不满意，程兆也无法在她面前太过放肆。
只见她缓缓扫过面前，目光在气定神闲的晏寒夕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眼神有些复杂。
片刻后，程煦开口道：“继续吧。”
短短的三个字，一锤定音。
主持人松了口气，连忙继续念下去。
“第二名，程子衿。”
“第一名——”
在念出最后这个名字之前，程兆就已经眼皮狂跳。
他心里记着，分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没有被念到，那就是……
“第一名，晏寒夕！”
再一次鸦雀无声。
现场几百号人，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若是旁人，或许大家惊讶归惊讶，但有黑马突出重围，也不至于让人太过吃惊。
可这个小姑娘，她分明不是程家人，竟然能力压程铭章拿下第一？
继程铭章马失前蹄之后，今天又爆出了第二个大冷门。
不知是不是在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像个乖巧的透明人一样的晏寒夕这时却轻轻的“呀”了一声。
她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用上扬的语调道：“第三轮的作品顺序是随机打乱的，和前两轮未必一样，你们不知道吗？”
她勾起唇角，笑容天真，像是真的单纯的疑惑。
程兆喉间哽住，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个臭丫头，居然扮猪吃老虎，算计了自己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