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娅第一次觉得,执行官约克是如此疯狂的一个人,往日的笑容与轻声细语,不过是演出来的纵容罢了。
那个真实的他,隐藏在深渊之下,用深不见底的黑暗作为保护色,装作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我......”阿丽娅刚要出声。
一个吻再一次落在了嘴唇上。
带着惩罚的性质。
舔舐。
撕咬。
“亲爱的小主人,你已经想好答案了吗?”执行官约克像是并不满足的饕餮,细长的舌头舔过嘴唇,面无表情的说出令人恐怖的话语,“机会只有一次,要好好把握。”
阿丽娅不语。
她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会越描越黑,没有任何的用处。
要是执行官约克这种人可以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那他一定是吃错药了,还是中毒状态。
“亲爱的小主人,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害怕,想到什么说什么,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行。”约克的手放在阿丽娅的左胸上,感受着跳动的心脏,喷涌的血液,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伸出长长的爪牙,咬住脖颈,活生生的掏出心脏。
这么脆弱的阿丽娅,不论是在帕尔瓦星上,还是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不断胳膊断腿的存活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点,细胞衰竭,脑部宣告死亡......
弱肉食强的丛林法则中,她独自一人活下去,到达终点的机会并不大。
和血族相比,纯种人类没有坚实的骨骼,爆发力极强的肌肉,如同闪电般的速度,更没有顽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他们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在宣告功能性灭绝的那一刻,这个种族已经走向覆灭,除了宇宙光谱,记录下了这个种族曾经在遥远的太阳系诞生过,除此以外,不会再有人记得了。
他们是一串数字,一些不规律字母组成的名词,一个符号,一个代称......
那还不如让阿丽娅在生命绽放的时刻,心脏跳动,血液流淌着全身,皮肤光泽,成为他口中的美味,然后将剩余无用的皮囊,一点一点的摘下来,眼球泡在福尔马林里,剩下的做干燥处理,加一个金属质地的支架,放在恒温保湿的标本收藏室。
“你喜欢什么颜色?”约克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要尊重一下正主的意见,毕竟做成标本后,他亲爱的小主人连脑电波都无法表达了。
“啊?”阿丽娅被问的一懵。
野兽般的直觉使她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渐渐的浮现。
她觉得约克一定是在作妖,心里打着奇怪的算盘与小九九。
“银灰色,”阿丽娅的余光瞄到约克的头发,“我最喜欢银灰色。”
趋利避害的直觉与本能,总在危急的时刻救了她。
“银灰色......你更适合红色,最鲜艳的红,和血液一个颜色,再雕刻一片茶吉利花,弯弯绕绕的藤蔓作为包裹在外面的装饰,”执行官约克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来,还是有些顾忌的,因为猎物在极度恐惧之下,会分泌一种独特的激素,血液喝起来有些发苦,他像是对待最后一顿晚餐,要保证一切都是极度的完美,“我给你选红色作为装饰,外面雕刻的茶吉花,找帕尔瓦星上最著名的艺术家亲手制成,如何?”
“我喜欢银灰色,”阿丽娅又重复了一遍,轻轻咬了咬嘴唇,“因为和你的头发颜色一样,在我眼里就是银光闪闪的,像是最漂亮的金属。”
她在怀里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指,勾住约克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绕了一个圈,然后又松开。
银灰色的发丝受力后卷曲。
“执行官先生就是我的救世主,”阿丽亚笑得眉眼弯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像盖世英雄一样伟大。”
约克的手原本已经放在脖子上的大动脉处,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将纤细的脖根扭断。
他松了松手腕上的力道,想要听听看小主人的“临终遗言”。
“还记得在米利尔迷雾森林的日子吗?”阿丽娅见挣脱不开背后的力道,索性顺着他的姿势,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胸腔上,闭上眼眸,听着树外的雨,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幽谷传来,带着空灵的气息,莫名使人心安,“我那个时候被亲王殿下压在水池中,已经做好死去的准备,也可以说......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了。你知道被吸血的感觉吗?一开始有些冷,四肢冻的发麻,明明泡在温泉里,却觉得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陷入无尽的黑暗,只有头顶上一束光,而且那束光越来越小......”
阿丽娅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偷偷的瞄着约克的神色,发现这个角度做不到后,索性放弃了。
“执行官先生做过梦吗?”阿丽娅询问道。
“没有,血族没有梦境。”执行官约克否认,他看着怀里的柔软哭的一抽一抽的,莫名有些不忍。
“人类是有梦的,我们睡着的时候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把它称之为灵魂......”阿丽娅絮絮叨叨的说着,“在小时候,梦是黑白的,不知道哪一天,突然间就觉得梦也是彩色的,我在池子里不是昏迷了,在昏过去前,像是看到一个漂亮的天使,披着银白色的长发,将我从恶魔的手中救了出来......”
“这和梦有什么关系?”执行官约克耐着性子问道。
“因为我做了一个美梦,梦到......我提前说了,这都是梦,你可别怪我说出什么不恭敬的话。”阿丽娅故意虚晃一枪,把约克的胃口吊的足足的。
“嗯,你说。”约克勾着他的脖子,在额心落下一个吻。
“我梦到余生和你在一起,一起看星空,一起下海游泳,一起吃好吃的,一起分享在你看来堪比智障的笑话......”阿丽娅被自己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然后一起变老......”
“血族不会变老。”执行官约克抚摸着阿丽娅柔顺的发丝,诚然,他被这番说辞说动了。
血族最为痛苦的,是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失去对生命的感知。
生老病死对别的生物来说是灾难,但是对血族来说和恩赐别无二致。
“是啊,所以我在梦里的时候,就知道是个梦了......但是还是想把这个梦做下去......”阿丽娅叹了口气,把敬语换成更亲切的名字,“亲爱的约克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
“没有。”执行官约克脱口而出。
他犹豫了,留着阿丽娅玩一阵子,再做这个决定。
树洞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噼噼啪啪的落在地面上。
“阿丽娅——”外头传来莉莉丝的叫喊。
阿丽娅下意识的一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这座活阎王。
“哦?小主人新交的小伙伴啊。”执行官约克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