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原主如无根的浪子沦落异乡,又被他占据躯体,不想竟在这样的场合父子重逢。
幼年的记忆太遥远,此刻他才将朱正纯的容貌瞧得清楚些。
只见朱正纯长眉如卧蚕,双目细长,高高耸起而宽厚的鼻梁,搭配着修饰得光滑整洁的胡子,眉目间带着无比的威严,绝对的自信,和绝非常人能比的精力。
原主母亲作为朱正纯的爱妾,自然还有大房、二房、三房,也不会只有一个“妾”,子嗣自然也不会少。
朱沫记得,原主母亲将他藏入密道,曾反复交待他,千万别回朱氏。只因她若不在,原主很难在朱氏生活下去。
朱正纯双目如炬,也在看朱沫,很快就现出异色。他发现他这个儿子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自信和气场,就好像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让他弯下腰,而且冷静得有些过分,绝非十年未见生父的那种拘谨。
朱刚烈见状,坐不住了,冲上去叫道:“放肆,你这个野小子,见到父亲还不跪下?”
谁知朱正纯却一挥手,就好像将桌上的灰尘扫出去一样,对朱沫道:“你母子出事,我曾暗中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失散十年的儿子,说的第一句话。
朱沫道:“暗中?”
很少有人敢这样对朱正纯说话,子嗣更是对他畏惧如虎,但他却出奇地没有在意,说:“天魔宗小鬼是你拿下的?”
朱沫道:“不错。”
朱正纯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朱沫道:“如果我要杀他呢?”
此话一出,少宗主吓得瘫痪在地,屠老狗脸色大变。
朱正纯看着朱沫,足有一盏茶时间,然后道:“那便杀。”
外界惊诧莫名,窃声私语,俩人眼中却只有对方。
半晌,朱沫道:“天魔宗势力遍及天下,黑风帝国外有强敌虎视眈眈,你不怕给朱氏惹上麻烦?”
朱正纯笑了,这样的话从小字辈嘴里说出来,让觉得很有意思,说:“你要明白一件事,黑风帝国当年是我朱氏与孙、李、姬、宋四家,用武力打下来的,而不是谈判下来的。麻烦?那就打。”
朱沫内心一震。
朱正纯须发震荡起来,如一头雄狮似的俯瞰朱沫,说:“你还要明白一件事,杀人容易,不过一刀子的事,但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事,一个杀字就能解决。为父还要告诉你一点,若不能连根拔起,换取筹码比杀更有用。”
朱正纯继续道:“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要不要杀?”
半晌后,朱沫道:“我对杀俘虏不感兴趣。”
朱正纯点点头,大手一吸,少宗主就被抓在他手上,说:“那就交给我处理。”
随着朱正纯提着少宗主与天魔宗谈判,李凤梧和千月等人围在朱沫身边,场面相当热络。朱刚烈则被晾在一边,阴郁得如同丧考批,想到竟还是他一手促成父子相聚,只觉得有一万匹马从里奔腾而过。
李凤梧哈哈大笑,道:“还记得洛荒村那一见,我唤你的那一声朱兄弟,谁能想竟一叫成真。”
向来风轻云淡的千月,显得有些不自然。依红依青跟在千月背后,心中也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如同一场大戏,辗转曲折,然而随着大人物的介入,也算告一个段落。
众人开始回程。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朱正纯带着朱沫,并未与众人同行。
四野静寂,寂无人声。
已是临近初夏,阳光温暖而干燥,然而再皎阳似火的日光,也有无法驱散的阴云。
宫素素的遇害,在俩人心中都留下难以化解的梗。
朱沫忽然道:“你要带回去,可我要对你说,我必定会为我母亲讨回公道。”
朱沫是重生者,也是原主,很多时候都已不分彼此。
不完成原主的意愿,他也将一辈子活在阴影中,活在梦魇中。
吞噬吞天蟒后,他的身体、精神状态,都已到巅峰,充满力量,此刻他已如哽在喉。
朱正纯如山的身影停了下来,神情复杂,他虽是这一代朱氏的家主,但他上面还有老祖宗,还有叔伯一辈,他妻妾众多,宫素素在他心中的地位却很不同。
宫素素外出遇袭,并非全是家丑不可外扬,占据漠北一隅之地的孤独氏,也非是易与的势力。就算他有心调查,也会被一群族老阻挠。
约过一盏茶后,朱正纯道:“你要讨回公道,我不会拦你,但你要记住,在没有足够证据,没有足够力量,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来到一处密林,密林左面有个小小的土地庙,右面则是一堆堆荒坟。
朱正纯道:“你气血滂沱,说好听点叫人形怪兽,实际却是劲力外泄,脚步看似刚猛有力,不过是还未完全掌控力量。你打我一拳试试,用全部的力量。”
朱正纯背负双手,随随便便站在那,朱沫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朱沫深吸一口气,全身劲力疑聚于手臂,一步跨出,一个超人飞拳,扑击过去。
这一拳,跨步拎腰,借势使力,再加上重边万斤的力量,可说气势如宏。眼看拳头已堪堪击在朱正纯面目上,却感觉力量竟被引向别处,宛如石沉大海。
朱沫大惊,因为朱正纯既未开启领域,也未使出超出武宗的力量。朱沫又连续击出数拳,踢出数脚,也没看朱正纯怎么出手,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速度,竟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化解,如打在空气中。
朱正纯摇着头,说:“看来击败了天魔宗那小鬼,让产生了不该有的自信。就这样,你还想为你母亲找回公道?”
朱正纯的藐视,让朱沫握紧拳头,气血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攻势更猛。朱正纯却轻描淡写的握住他手腕,一拂,朱沫就摔出一丈多远。
朱沫眼前一晃,朱正纯已到他身边,说:“你对力量的掌控简直粗俗到极致,一个人若只会蛮力,那与一头蛮牛有何差别?起来。”
朱正纯又道:“为父看得出,你走的是一条异于常人的武修之路,为父也说不清是好是坏。回皇城有一月的脚程,这段时间你能学多少算多少吧。”
“父子重逢,如果你平庸点倒也罢了,我自会在外面保你余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为父知你性倔,亦有雄心,但你却要明白,为父只能提供你资源,想要什么,走什么样的路却要自己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