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从小谢归的怀中离开,手轻轻地拨着女儿额前的秀发,忍着哽咽的声音,“小归乖乖看书,妈妈做好饭才能出房间。不管外面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可以答应妈妈吗?”
谢归揪着卡通毛毯,眼睛直直地望着谢柔,望得她心里发酸。谢归伸出右手,做出拉钩状,“妈妈保证保护好自己。”
眼泪又想决堤,谢柔强撑出一个笑脸,伸出自己的右手,“妈妈答应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大一小两个大拇指夜灯散出的暖光中接触,墙面上也印出了一个关于承诺的影子。
门缓缓关上,夜灯找不到另一个承诺者的身影了。谩骂声响起,紧接着是身体与地面的撞击声。谢归从床上翻下来,爬进床板下,抽出一根棒球棍。
她不会棒球,但是四岁生日时向母亲要了这个礼物。母亲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说别的小朋友也有。
小小的人拖着比她还高的棍子,搬了一个板凳,爬上去打开了房间门。门开后,谢归直接抱着棒球棍跳了下去,滚到了走廊。
谢柔头发散着,脸颊骨发青,扶着沙发半弯着腰,可能是刚站起来。那个男人醉醺醺的,浑身散发着酒臭味,摇晃着站直身体。
“你走开!”谢归跑到谢柔身边,费力抬起棒球棍指着男人,眼中全是愤怒。
男人打了一个酒嗝,发馊的气味从他口中飘出。他眯缝着眼,两手撑在腿上,探身看着拿棒球棍指着自己的谢归,“呀,我是你老子,你拿这东西指你老子!”
他拿手一拽,棒球棍咕噜咕噜地滚到角落,小谢归也被拽趴到地上。谢柔顾不得腰痛,伸手抱起谢归,将她放在身后。
谢柔的手紧紧抓住沙发沿,另一只手臂张开,把谢归挡住,仰着脸盯着赵廷云,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狮,将面前人撕成碎片。
“赵廷云!她是你女儿,你不能这么混蛋!”
赵廷云朝旁边啐了口唾沫,摇晃着前进,手指箍住谢柔的下巴,像提死猪肉一般,把她的脖颈拉长。谢柔脸颊发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但女儿就在身后,她不能退缩。
“你放开我妈妈!”
谢归从谢柔身后冲出来,猛力一跳,死死咬住赵廷云的胳膊。啊的一声惨叫回荡在杂乱的房间中,紧接着扑通一声,谢归被甩到墙角,发出一声闷哼。
“就是个贱坯子!敢咬你老子!”
他朝着蜷缩着的谢归走去,扬起脚准备教育教育她什么叫尊敬。可平常在自己面前乖顺的谢柔像疯了一般向自己冲过来,将自己撞倒在地。
他用手不停地叩击谢柔的脑袋,脚也不停地踹着谢柔的下半身。可谢柔就像个狗皮膏药,死死黏住他的身体,嘴里还不停喊着让谢归回房间。
这个破娘们儿长本事了,赵廷云赌博失意的怒气随着酒精挥发。他一把拉起谢柔的头发,连谢归都不管了,直接拉到另一个房间,门也未关,就开始进行单方面的殴打。
谢归感觉胃里翻江倒涌,内脏也颠倒错位,脑门上有些湿润,蛰得右眼睁不开。小小的手扶着墙面,一步一爬地走到沙发旁,找到母亲的手机,忍着眩晕感解锁,打开摄像模式,突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行,母亲需要自己。她撑起身子,拨打了110,接通后,一边爬一边用虚弱的声音提供了家庭住址。她的力气像抽丝一般,慢慢被抽走,她再说不出一句话。
谢归费力爬到那个吵闹的房间,将手机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床上的场景也可以一览无余。
她再也没有力气了,好像爬不出去了呢,眼前慢慢变黑,意识也开始模糊。到头来,两个人的承诺谁也没有完成,小夜灯孤独地照着摆满玩偶的床。
鲜红的血迹蜿蜒成路线,月光透过护栏将残缺的月光洒在客厅,像极了一个监狱,也像白色沙滩上海盗绘出的藏宝图。
谢柔的脑袋如同被牛皮纸紧紧包住一般,雨滴打在上面,咚咚咚。但她知道那不是雨,是带来疼痛的拳头。
还好,还好,只要赵廷云在打自己,小归就可以跑了。好痛,快打完吧,小归一定饿坏了。
许是打累了,赵廷云用脚踹了谢柔最后一下,一屁股坐到床垫上,垫子还回弹了一下,他喘着气骂了好几句。
手上突然传来疼痛感,赵廷云抬手端详着。那只手沾上了粘稠的血液,不知是谁的,手腕上赫然躺着一排牙印,好像要咬断里面的动脉。
“操!下嘴真狠!”
客厅的灯亮着,赵廷云瞥了一眼门口,随即愣住,眼睛微眯,嘴角挂上狞笑,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一步,一步,巨大的阴影从客厅中探出头,那股酒臭味逐渐包裹住房间角落里蜷缩的一团。
“呀,我的女儿流血了呢。”
他的粗糙的大手卡住谢归软软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拨开被血迹黏在脑门的头发。谢归眼睛努力睁着,但也只能透出一个缝,瞳孔也无法聚焦。
下巴上的手慢慢收紧,谢归的嘴被迫嘟起。赵廷云好像找到了新奇的玩具,另一只手寻到她脑门上血迹凝固的伤口,手指狠狠一碾,温热的血液又涌了出来。
疼痛唤醒了谢归的意识,下意识发出了一声闷哼。面前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并没有放过他的玩偶,手指沾着新涌出来的血液,一点一点将这点“朱红”捻上谢归的嘴唇。
“真漂亮啊。”
谢归的嘴唇火辣辣的发麻,发疼,但箍在下巴上的手像把钳子,她无法说话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啪——
玩偶失去了主人的兴趣,被一巴掌扇到门框上。谢柔听到声音,透过杂乱的发丝间隙看到了门框处的女儿,她想爬起,但浑身无力,右臂可能已经骨折。
“是个哑巴吗?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看不起我吗?”
赵廷云死命地踹向谢归,嘴里癫狂的发问。小谢归努力地蜷起身子,做着在书上看到的防御姿势。
她做得很标准,可一个五岁的小孩儿为什么会需要掌握这样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