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节,华川县的醉红楼也是人满为患。
老鸨忙着数收到的银票,隐隐感觉到有客人进来,头都没抬随口应道:“客官里面请,座位满了,想找姑娘得排队!”
她话音才落,一枚金锭子怼在她的面前。
老鸨怔了一下,连忙抬眼,看到对面的顾萧。
“需要候着吗?”顾萧问。
老鸨疯狂摇头:“客官上坐,上坐!”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花晚舟的女子,是吗?”
老鸨眼睛珠子一转,道:“客官,这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顾萧不喜旁人跟他打马虎,随手又掏出个金锭子扔给老鸨。
老鸨后面所有想婉拒的话都咽了下去,连连颔首,对顾萧扔下一句:“客官您里面请。”后,转而急急朝二楼奔去。
花晚舟本来今晚是不接客的,自打入了这风尘,身子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客人难缠还很挑剔。
所幸她这花魁的身份,多少还能拿捏老鸨,偶尔不营生也是说得过去,只是方才她看到今夜包她场子客人的模样和穿着,之前一直平淡如水的心,微微泛起了些许的波澜。
她坐在珠帘后,手中古琴声声不绝,她用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只希望讨得这客人的欢喜,如果运气好,她可能这辈子会摆脱无休止尽的谄媚和奉承。
只是...这对面的男子似乎心不在焉的,手中拿着个女子的发簪不知道在想什么。
‘啪’一声,手中的琴弦断了。
她面色一惊,深怕那男子有什么不悦,可是他好像没听到。
花晚舟鼓起勇气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顾萧的身边。
“公子!您看这个,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花晚舟的话打断了顾萧的思绪。
顾萧抬眼,散漫的目光落在身边娉婷婀娜的身影上。
不愧是曾经青州的名妓,模样、身段都是顶好的,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江南小娘子的酥软,让人听得躁动不安,可是...不知为何,这样的美人在顾萧眼中激不起任何涟漪。
“你喜欢?”顾萧问。
花晚舟怔了一下,一时间摸不清客人话里的意思。
“喜欢!”她点点头。
顾萧正准备说,“送你!”花晚舟却快一步的说:“可是,不适合奴家!”
顾萧挑眉,倒是对面前这个女子有了点兴趣,“怎么说?”
“这栀子花的花语是洁白,坚韧,奴家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而且...”她语气一顿,眼中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嘲讽:“奴家在青馆这么多年,自是见惯了人间冷暖,所谓栀子花所代表的一生守候。
奴家又怎会做这样的幻想?
所以,公子这东西不是给奴家的,奴家勉强得来又有什么意思?”
顾萧眯紧双眼看着对面的花晚舟,陵川莳花楼有这样的解语花,可是他一眼便能看出来,她们所要的不过是客官兜里的钱财,顺着说些喜欢的话而已。
这个花晚舟明显不一样,她有着一眼能看穿旁人的敏锐嗅觉,绝对不简单。
顾萧想着,随手把簪子揣进怀中,道:“今日的桃花节看到了吗?我的东西没送出去。”
花晚舟面露了然:“那也是正常的。”
顾萧扬眉。
花晚舟含笑道:“有些小娘子,心思缜密,想法特立独行,喜好分明。
公子人虽是优秀极好的,可是,感情这个东西还是需要花更多的心思的。”
“哦,你倒是懂很多?”顾萧含笑随口询问。
花晚舟面色一沉,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几下道:“年少时候不懂得有些东西的珍贵,总觉得,是奴家的就总是丢不掉。
如今回头看,过去的便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公子若是喜欢,还请不要放弃,有些女子是那后知后觉的,如果她真的有一天察觉心中的悸动,回眸的时候公子还在,便也是一段佳话。”
说着,她拿过桌上两个倒扣的杯盏,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放在了顾萧的面前。
顾萧没接,深邃的视线定定放在花晚舟的身上:“自古以来,青馆的女子都是想办法让客人多留下些时日,好得到更多的银子。
你这倒是好,就不怕我听完你的话,转身离开?”
花晚舟笑了笑道:“公子一看就不是华川县人,能找晚舟也是因为奴家在青州的名声吧?
既然是慕名而来,晚舟就不怕公子走。”
顾萧接过花晚舟手中的清茶,啄了一口,面色微微飘过一股子诧异,抬眼看着花晚舟:“你懂茶艺?”
花晚舟点点头:“小时候学过一些,现在倒是成了门讨客人欢喜的手艺。”
顾萧把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喃喃自语道:“小时候?”
片刻他抬眼,冷不丁冒了一句:“你和青州的花家有什么关系?”
花晚舟怔住,怎么都没想到对面的男子会说这样的话,她朱唇颤抖,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十年前,花家因为袁家的事情受到波及。
全家被流放,按道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顾萧眯紧双眼,定定看着花晚舟。
花晚舟胸膛起伏,眼底尽数都是恐惧,她想说些谎话,把这个事情糊弄过去,可是对面的男子眸子狠厉,有着一眼把她看穿的架势。
顾萧见她不说话,把已经空着的杯盏倒满清茶,随口道:“十年前,袁家不是即刻就被皇上查抄的。
当年袁少清到青州的探亲是个幌子,实则为了花家而来,十二年前朝中拨款给青州修建堤坝,花家受了袁少清的推举接下皇命,谁知过了两年堤坝被冲毁,有人怀疑花家和袁家串通一气在堤坝的修建上作了文章。
也因为这件事情,袁家被人诬告贪墨,至此花家被查抄,袁家有了之后所谓谋逆的灭门之灾!”
“我花家没有!”花晚舟听完顾萧的话,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干脆站起身反驳。
顾萧没吭声,抬眼定定看着花晚舟,等着她后面的话。
花晚舟见事已至此,叹口气道:“我是花家旁系,不知主家,主家自然被流放,旁系的家族,男子被充了苦力,女子就像我一样沦为了官妓。”
“当年花家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萧看着花晚舟,面色严肃。
他没想到,他不过是心情不好,来找人疏散,却遇到了当年袁家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