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绍的书房采光极好,周围没有假山也没有建筑物的遮挡,推门而入,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排书架子紧贴着墙面,右手边的书架前是桌案,应该是这几日这里都没有打扫,阳光洒下,隐隐能看到案子上薄薄一层浮灰。
在案子上放着一支朱笔,宣纸上沾染着稍许的墨迹,大约能猜到屋内的主人应该是准备书写的,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写。
聂菱儿把视线放在屋内正当中的屏风上。
她上前几步绕过屏风,如她所料的,屏风后是个小茶室,茶室中央的桌子上放了一盘象棋。
聂菱儿想了一下,看着跟在身后的杜虎。
“杜管家,问您个事情。”
杜虎连忙拱手道:“聂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说,配合大理寺查案是我等义务。”
聂菱儿道:“董绍在出事儿的当天,这屋内可有别人?”
“没有!”杜虎连思索都没有,一口回答。
聂菱儿微微扬眉,指着棋盘道:“那你告诉这棋是谁和董大人下的。”
杜虎摇了摇头,指着棋盘的一座位道:“当时董大人就是坐在这里,这对面,没有人。”
“怎么可能,难道董大人还会自己和自己下棋?”聂菱儿又问。
下一刻杜虎的话倒是让聂菱儿诧异了:“是,家主有时候就是会自己和自己下棋,有时间家主忙完县里的公务,就会让下人送茶进来,然后自个研究象棋。”
说着,杜虎看了聂菱儿一眼,见她不相信,连忙补充道:“聂姑娘可能不知道,华川县挨家挨户都喜欢下棋,别看我们地方小,随便路边支个摊被子摆个残局就会有不少人围观。
我家老爷也喜欢研究残局。”
聂菱儿听罢,缓缓点头,陵川其实也有,只是因为是京都的原因,繁华的街道上看不到,都是在小巷子里。
不过...她目光收回看着不远处书架前的桌案,有谁会连手中的事情都没处理完,就来下棋的?
这屋内当时一定还有人,只是...这个管家不知道罢了。
想着,聂菱儿走到棋盘前观察着,棋盘零散的放着几颗棋子,不管是红方还是黑方已经杀到了最后的阶段,只等几步之后便能分出输赢。
聂菱儿虽不精于象棋,可是对象棋的一些出招路数是懂得的,甚至之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研究过相关的书籍,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一场杀到最后的残局。
董绍这边执红子,董绍的对面某人执黑子。
象棋的基本走法是,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线炮翻山,士走斜线护将边。(注解,出自常用象棋口诀)
如今红方的残局上,仅剩下一车一马,双士一将,黑方比红方多一卒,而且还形成了一车一卒卡着红方双肋的现象,如此下去明显是黑方要胜利的节奏。
看来当时董绍在研究红方走法的时候死亡的。
根据顾萧所初步断定的董绍死因,他是死于食物中毒,那么当时他吃了什么吗?
聂菱儿想着,蹲下身子查看,地上很是干净,连一点干涸之后的茶渍都没有,看来杜虎把府中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之后她又看了看对面的座椅。
如她所料还是一无所获。
“这茶室就这些,有没有挪动什么东西?”她问杜虎。
杜虎想了一下道:“当时老爷出事儿的时候,我们起初是不知道的,直到三姨娘说,今夜说好要去她房间里的老爷没有去,我们才觉得蹊跷,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老爷的尸体已经凉了。
要说茶室有没有动过的东西,应该是就老爷手中茶。”
“那时候是什么时辰?”聂菱儿问。
杜虎道:“后半夜了,应该到了寅时。”
那么晚?
聂菱儿不解了,正常人点卯的时候在卯时左右,这董绍马上都要离府去衙门了,怎么三房的人才把董绍没进房这个事情说出来,等了一晚上都不睡觉?正常人不都是应该错过了一会就去张望的吗?
“之后呢?那茶杯里是什么茶?”她又继续问。
杜虎没吭声,只是走到一处角落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个茶叶罐子打开之后递给聂菱儿。
聂菱儿闻了一下,发现这是上好的毛尖。
“老爷一直喝的就是这个茶。”
“那现在茶具在哪里?”
杜虎叹口气道:“当时事出突然,我们把老爷的茶具拿下去洗了,等洗完才知道老爷早都没气了,然后这屋内的东西才被原封不动保留的。”
聂菱儿颔首,视线在小茶室的内转悠,直到她看到不远处一套沥干的茶具,上前拿过杯盏放在鼻尖上闻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毛尖味道传入,她询问:“是这个?”
杜虎颔首。
聂菱儿把杯盏放在上面,正准备转身离开,看到杯盏下的碟子上有一小坨粉末,她先是抹了一把,之后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顿时一股淡淡的花香传入鼻尖。
她眉头隆了一下,正准备问什么,杜虎也看到了,解释道:“聂姑娘可能不了解老爷的爱好。
我家老爷很是喜欢养茶花。”
说着,杜虎的视线就放在不远处窗扉边上。
聂菱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不大的窗台上摆满了茶花,各色各异,均是盛开的格外娇颜。
她眉头隆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杜虎:“杜管家说,这房间出事儿之后再无人进来?”
杜虎颔首。
“那这些茶花按道理来说都干枯了,又是如何养的这样生机勃勃?”
聂菱儿的话刚落下,半开着的窗扉被人从外面拉开,一只略显纤细又白皙的手拿着个木箸伸了进来,之后木箸在每个茶花的盆中插了一下。
片刻,那手再次探进来的时候,多了个洒壶。
水缓缓流过茶花的花骨朵,顺着嫩绿的叶子流入泥土中。
许是茶花被触碰的关系,又或者是屋外的春风拂过花朵,霎时屋内被一股淡淡的幽香所包裹。
聂菱儿对着种花的主人起了兴趣,她上前几步把窗扉拉的更开了些,当一张面容白皙,模样俊逸的男子容颜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