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聂烁接过询问。
“这是...庞信伤口上的拓本，菱儿觉得...这个也有点问题。”聂菱儿道。
聂烁展开细瞧。
少顷，他眉头隆起，面色变得越发难看，这拓本上庞信头颅的伤口并不似规整，虽然一处地方遭受多次打击，可是仔细看，还是能瞧出从最中心骨裂的地方依此散开呈鹅蛋模样。
就像是...有人拿着锤子自上而下用力敲击出来的伤口。
明明张敏要比死者庞信矮上好些，二人一被而眠，杀人的方式很多，机会也何其多，若是故意隐藏，又搞一系列抛尸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果然，下面的人又在随意的糊弄案子。
聂烁想着，深深看了眼对面的聂菱儿。
他把她带来果真是对的，这么多年，他忙于奔波，所有事情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下属偷懒，敷衍之事，也是常有，他能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和她一直陪伴在身边，帮他处理案子是分不开的。
想着，聂烁想起十年前他鬼使神差的犯了次烂好人把她从那场大火中救下，本打算事后把她抛弃，让她就此自生自灭，如今他庆幸，没这么做。
“做的很好！”他沉吟半天，说出这四个字。
聂菱儿先是愣了一下，躲在角落的小小身子略显舒缓，好看的嘴角勾“的脚踩在雪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张娘子的房间就在不远处，不大的黄土院子，已经被大理寺的捕快围的水泄不通。
门口的两株高大雪松矗立，树影压过房子，本就寒冷的冬季，院子内便显得越发阴森。
聂菱儿刚推门进去，就感觉一阵凉风直吹脖子，她柳眉拢了拢，想起之前看过的书籍，这样树压房的屋子，最是容易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进去看看。”聂烁的声音在耳边提醒。
聂菱儿颔首，忍着那股不知名的恶寒，继续朝里走。
张敏的房子不大，一个客堂连接着一间卧房和小厨房。
客堂内收拾的干净，饭桌被擦的一尘不染，可以想象到，张娘子这个人虽带病，对料理家事也是个勤恳的。
聂菱儿扫视屋内一周，直直朝正对面的药柜走去。
药柜应该是用得久了常年累月下来，上面的漆色褪去，露出斑驳的木刺。
聂菱儿指尖在木刺上摸索了一下，之后用力把柜子拉开。
没她所想的，柜子会摇晃的把里面摆放整齐的药瓶子震落，相反，她这般的力度，药瓶子竟然纹丝未动。
她视线下移，看了眼悬空的柜脚，眉梢微微跳了一下。
紧接着，聂菱儿拿过里面的几瓶药，依次打开都闻了闻，最后说出三个字：“肺脓疡。”
她话音一落，聂烁眯紧了双眼问道，“何以见得？”
聂菱儿低声解释道：“第一个瓶子装的是，薏米仁，桃仁，冬瓜子，剩下几个瓶子分别装的是甘草、桔梗、北芪、银花等等。
这些都是治疗肺脓疡的配方，尤其最后一个瓶子，里面是贝母 ，陈皮，草力，是民间一个治疗同类病的偏方。”
她话音落下，站在门口围观的好些捕快全数都露出钦佩的眼神。
聂菱儿他们多少也是知道的，她一直跟在聂烁身边破案，传闻她懂天文，知地理，所有案子现场涉及的知识面，她没有不知晓的，如今她不过是闻了那几个药瓶子，就能断定出张娘子所染是何种恶疾。
她才十七，真是绝了。
聂菱儿没察觉到周围人落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
她关上柜子门，转而朝厨房走去。
张敏应该是在刚用完午膳后被抓获的，木桶里还放着未洗的碗筷，上面飘荡着几片绿色和黑色东西，大致猜测应该是菜叶子和肉沫。
聂菱儿蹲在木桶边，指尖捞起里面的菜叶子闻了闻，她面色一沉看着身后的聂烁道：“这是茴香叶。”
“什么？”聂烁眼底明显带着不解。
如果按照聂菱儿说的，张敏有肺脓疡，郎中定然有提醒饮食禁忌，茴香叶怎会出现在刷锅水里？
想着，他垂眸看着面前的聂菱儿，看看她还有没有更多的发现。
聂菱儿从怀中抽出手衣戴上后，手探入水中把里面的碗筷和碟子全数捞了起来。
两副筷子，两只碗，还有两个碟子。
聂菱儿忍不住皱起眉头，哝哝道：“不对呀。”
紧跟着，她又到碗橱前，打开柜子，看着筷子篓里面几只洗干净的筷子和旁边放着的碟子，指尖在碟子上轻轻划拉了一下，碟子碗筷一尘不染。
她站起身，看着一直静默不语等着她答案的聂烁，试探的轻声问道：
“我记得卷宗上写着，庞信的尸体是今个一大早被发现的，当天捕快就来了这地审问，张娘子也被带了回去，对吗？”
“是！”
“而且尸体沉湖，在浮上来也需要些时日对吗？”
“是！”聂烁颔首，目光放在地上的碗碟上，庞信没有子嗣，和张敏相互扶持，既然庞信已经死了好些天，小厨房内多出来的一套碗筷是谁的？
想着，聂烁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子影吩咐道：“让手下的人去问问，张敏除了庞信还和什么人来往。”
“是！”子影颔首快步奔出房间安排任务。
聂菱儿关上橱柜的门，起身又走到对面卧房。
和之前客堂一样，卧房也被收拾的整洁。
床上被褥叠放整齐，在枕头边儿上放着个帕子。
聂菱儿拿过帕子打开，见上面隐隐带着些许的血丝，她知道这是张敏的。
床头那边放着衣橱，她上前拉开看了一遍，张敏应该是个循规蹈矩的，衣衫归拢的格外整齐，除了颜色和季节都分的清楚外，男女衣衫都被分别放在了两个格挡中。
女衫在上...男衫在下。
怎么是这么分得？
按照宴国人的生活习惯，以及传统，没有一个男人的衣衫愿意屈于女子之下，难道张敏家不一样？
她想着伸手开始查看下面格挡内男子的衣衫。
衣衫折叠的很整齐，也规整的格外仔细，只是聂菱儿看着放在最上面的衣服，那是一件单薄的棉麻衣，这种只能在春秋穿的衣衫，怎会放在最上面。
最近的陵川格外冷，尤其这几日屡次下雪，庞信屡次出门砍柴他不会冷吗？
“大人！”
聂菱儿正思虑着，子影从外面走进来，话语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打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