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自宫门下了马车，谢舒一路乘轿，手捧着汤婆子仍觉有些寒凉，行至太和殿前只见姜佑一袭玄服独自立在那里，颈边龙纹在灯光照耀下栩栩如生。
瞧见姜佑鬓间薄霜，以及朝自己伸出有些冻得发青的手，谢舒心中忽然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等她咂么过味来，手已经覆在了姜佑腕间，由此下了轿。
以往谢舒极少参与这类宴，她虽出身高门，可老爹老娘向来不喜严苛礼教，成婚后又嫌这些个场合繁琐，如今重历此景反倒有些新的体会。
虽客套但必要，人情往来不过如此。
谢舒落座没多时，很快有几名贵妇迎了上来，寒暄过后，有一人指着谢舒发间那短剑样式的流苏：“呀，这流苏实在别致，也不知靖王妃从何处寻得？”
谢舒顺势侧过头，好让对方看到首饰全貌：“这是我那铺子最新推出的款式，李夫人若喜欢，大可来三尺玲珑购买。况且我与众姐妹投缘，届时可八折优惠。”
平白能便宜银子有谁不喜，贵妇们忙笑着应了，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才散开。
没多久吴颖到来，落座后盯了谢舒良久：“靖王妃今日盛装打扮，莫不是知晓那栖泽公主有意你家靖王，生怕容貌被人盖了过去？”
“我本具足，自不需要依靠外物充盈内心，不过是一时兴起，换换心情罢了，”谢舒说着理了理耳坠子，“况且我店铺的新品也需多行宣传……瑞王妃若喜欢大可来挑，友情价给你九折。”
吴颖面色古怪地看了谢舒一眼。
先前在公主府怼她的是谢舒，如今在太和殿说给她“友情价”的也是谢舒……友情，难道时隔多年，谢舒还认她这个朋友吗？
当然，如果吴颖知道谢舒先前给那群不相识的贵妇都八折优惠，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惜她来得晚，并不知晓。
吴颖别过脸：“本王妃平日忙得很，待有空闲……再行光顾。”
没等吴颖高兴多时，只听谢舒又道：“况且本王妃天生丽质，自然无需什么金银珠宝都往身上招呼，与谁争奇斗艳。”
吴颖盯着腕间一对金镯子并指尖数个指环，忽然很是烦躁。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前头给个台阶，下一刻又一脚将台阶给踢翻！
吴颖脸色变幻莫测，与此同时，窗外狂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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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与皇后落座，两人先后说了不少的场面话，却迟迟没有提及此次接风宴的主角。
就在众人纷纷以为消息有误时，一众舞姬莲步轻移走上台中，有力而生动的鼓点响起，端的是婉若游龙。
舞到正酣时，处于末流那名女子一个侧翻，趁着众人眨眼的工夫迅速变换装束，由满身浅绿变为玫红，旋转数圈后被其他舞姬乘托于掌上，可谓赚足了眼球。
一曲作罢，瑞王姜吟最先鼓掌：“好，好一个掌上舞！早闻北疆舞乐盛极，如今一见，当真是惊艳极了，深得本王心意！”
“切，有什么好看的。”吴颖道。
“你又不会，自然不懂欣赏，”姜吟饮下一杯酒，仍不忘叫好，“这腰身，独独跳个掌上舞着实可惜了。”
吴颖酸溜溜道：“王爷若有意，纳回府来便是。”
“若非这位公主中意的是老四，你以为本王不想啊？再说了，能娶得北疆公主为妻，着实是我姜吟艳福深厚哇！”
吴颖被气得面色发白，碍于身份没有发作。
见此，谢舒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瑞王爷当真风流。”
“还好，还好，”姜吟挠头，“其实靖王妃也很美，一点不输这位栖泽公主，都比我这贱内强多了！”
顿时，吴颖看向姜吟的目光几欲喷火：“王爷慎言。”有这么当面揭短的吗？
孰料姜佑开口更为直接：“老三，管好你的嘴。”
姜吟悻悻地瞥了姜佑一眼，眼中颇为不忿，却真的什么也没敢再说了。
随着栖泽缓缓走到台下，皇上赞道：“久闻栖泽公主智计无双，如今一见舞艺更是高绝，人也出落得漂亮，北疆未来有此女王，当真幸甚呐！”
“栖泽谢过皇上夸奖。”
女子甫一开口，声音细软动听好似夜莺，殿内更有男子目露痴迷之色，仿佛魂已被这初见的美人儿给勾了去。
谢舒暗自摇头，此人合身气质透露着妩媚，并不是她喜欢的感觉。
而后，只见那栖泽朝着姜佑走来，毫不见外地拿起案上酒壶倒了一杯酒，敬道：“靖王爷是栖泽心目中的大英雄，望靖王爷赏脸。”
群臣皆惊，这位北疆公主初入皇宫，第一杯酒就敬了靖王爷，这将圣上面皮置于何地？
谢舒下意识看了姜烨一眼，见这位九五至尊面色如常，警惕却并未放松半分。
有道是圣心难测，殊不知看似风平浪静的外表下，会否早已记恨非常？那对于靖王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谢舒一日身为靖王妃，一日便与靖王府荣辱与共，不论她愿不愿意，总归是要多留心些。
几息过后，姜佑仅仅垂眼瞧着那酒杯，并未有接过的意思。
栖泽没有气馁，哀婉一叹：“果然，靖王爷就是靖王爷，哪里肯给我这无名无姓的小女子面子。”
“只是，不知究竟是王爷不愿意，还是王妃姐姐不愿意呢？”
谢舒巧笑嫣然：“栖泽公主过虑了，先前不过是公主敬酒王爷未理……而本王妃一没开口二没抬眼的，如何能够扭转？”
换言之，主观臆测不可取，别给老娘扣屎盆。
栖泽：“靖王妃说的是，如此，倒是栖泽失言了，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栖泽公主这是哪里话，你我寻常交流罢了，又何来失言一说？想来是公主初来大燕，对我大燕风土人情尚未熟悉所致。”谢舒回道。
此人当真不简单，三言两语架高了靖王的位置不说，又险些给靖王妃添上个善妒的名声。
若非靖王妃机智对应，兴许还真要栽坑里去。
由此，满堂贵妇同时得出一个结论。
今后靖王府，怕是要热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