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终于说服了太妃，让她很快想到了裴彦钧身上。
当初她何等小心，结果还是让小人在孙儿身上使了手段。这一次若是一个不小心又让人混进来，她要如何保证没有出世的重孙安全无虞呢？
想到这里，端懿太妃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这个孙儿自己的主意大的很，到底是他院子里的事情，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个，和他真得起了什么不愉快。
告别了祖母，离开静心堂的裴彦钧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
知柳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主子，您让属下和二公子传的话，属下已经说了。他允诺一定会去的。”
裴彦钧冷笑一声：“他敢来就好。”
还不算懦弱得无药可救。
午后又下了一场雨，眼下已经是初冬时节，天气越发的冷了，路上的百姓们都步履匆匆，缩着肩膀快速往家里赶回去，好及时烘火，驱散浑身的寒意。
裴成蹊带着司墨赶到缀锦阁的时候，掌柜大抵是早就得了消息，立刻派人迎了上来，伺候着二公子换下大氅和毡靴，又让人带路进了顶好的雅间。屋子里的地龙已经烧热了许久，甚是温暖，博山炉里正点着驱寒的辟冷香。
司墨掀开帘子，裴彦钧已经坐在主座上了，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下去吧。”裴成蹊低低道。
司墨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又看了看世子爷，最后还是无奈地退下了，只是到底没有距离的太远，随时注意着雅间里的动静。
“二哥，坐吧。”裴彦钧声音淡淡，语气客气，一点都看不出来，此前他是怎么在心里咒骂裴成蹊的。
只是这声“二哥”，落在裴成蹊的耳中，却显得格外讽刺。
这段时间他们二人的公务没有交涉，裴彦钧还特意把他远远约在了王府外，用脚指头想也猜得出来，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找自己。
“世子有话就直说吧。”
裴彦钧露出一个揶揄的冷笑：“我还以为，二哥更应该有话和我说才对。”
“……”裴成蹊深吸一口气，“玉汝的事情——全然是我混账所为。她对你一心一意，你若有火气，尽可以发泄在我身上，不要为难于她……”
裴彦钧突然站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为难她？又何须你来提醒我？我和玉汝一体连心，你混账我自然是要跟你算账，替她讨个公道——而不是像你说的，仿佛是你替她来承担什么似的。
你也配？”
这三个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扇到了裴成蹊的脸上，热辣辣的。
“好。”他长舒了一口气，“世子要怎么为玉汝出气，尽管来吧，这是我该受的——”
裴彦钧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声音低沉：“裴成蹊你这个混蛋，你从始至终有没有为玉汝考虑过？当日那么多外客，人来人往。若是被什么人看见了，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宣扬出去了，现在父王还在府上，你还要不要她好过了！”
话音刚落，一记拳头就重重击中了裴成蹊的腹部，疼得他发出一声闷哼，吃痛地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溢出更多丢脸的声音来。
“你说得对，我是混账，我对不起玉汝——”
接着，又是一记顶膝，重重地砸上了裴成蹊的腰，这一次剧烈的疼痛让他没能忍住，牙齿间都渗出了血迹。
“觊觎别人的妻子，轻薄弟弟的爱侣——裴成蹊，这么多年以来你受到的礼仪教化，就教会了你这个吗！”
听到动静的司墨不安地唤了一声：“公子！”
“——别进来！”裴成蹊硬生生咽下了那口血水，阻止了想要进来的司墨，“不准、进来……”
他到底只是个舞文弄墨的文人，哪里经受过这种殴打，气息很快就不稳了。
然而裴彦钧却像是没有看到他额角沁出的汗意一般，不给他半点喘息的余地，直接 拿出了收拾敌犯的架势，两只手齐齐用力，将他的的胳膊硬生生卸了下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呃——”裴成蹊的脸皱成了一团，被迫跪了下来，却还是死死咬紧了牙关，没有求饶。
门外的司墨急得团团转，几乎是贴在了窗户上，便看到了自己主子这副模样，差点瘫了下来，声音里带了泣音：“——主子！”
“不许进来！”裴成蹊几乎是从嗓子里劈开了这一声，额头脖颈上尽是暴起的青筋。
他继续默然地承受着裴彦钧铺天盖地的殴打，一声不吭，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出手护住自己的要害。整座雅间里只有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和司墨歇斯底里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裴彦钧一边喘息着，一边把他踢到了一边，望着他遍体鳞伤，似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模样，终于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刑罚，眼底酝酿着阴沉的风暴：
“裴成蹊，你若再敢欺辱玉汝，我直接打死你！”
他不愿意再和这个人多说一句废话，喊了司砚一声，就打算离开，却见裴成蹊艰难地睁开眼睛，对他道：
“裴彦钧，我不会再对玉汝做什么，但是你记住了——如果你敢对她有半点不好，我也会像今天这样收拾你！”
“……”裴彦钧几乎又要被他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
你是玉汝什么人啊？我怎么对待玉汝，轮得着你来替她撑腰吗！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玉汝的第二选择，当成我的威胁了不成？玉汝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冷笑一声：“这就不劳二哥费心了，我自然会对自己的娘子好，这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倒是你，还是尽量别来她面前晃悠了吧，我实在是怕她一看到你太生气害怕，动了胎气！”
扔完这句话，裴彦钧拂袖而去。
躺在地上的裴成蹊身形凝滞住了，司墨哭着爬过来看他的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公子！公子您怎么样了啊！您还能站起来吗？属下背您去医馆吧！”
裴成蹊却是眼神涣散，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动了胎气？
玉汝她……她已经有了裴彦钧的骨肉……
半晌，在司墨惊恐的目光中，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