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二公子,我等刚刚查看了一下,这个三哥背后和腰侧被划伤了,但是并不重,都是小口子。”南衙卫士回禀道。
“那就好。”裴成蹊点了点头。
齐鸿生是重要的人证,绝对不能真出了事,知道世子要拿他做诱饵的时候,裴成蹊心里就十分担心,害怕真让天水堂的人得手。
没想到齐鸿生的功夫这么好。
经过今晚这场失败的劫囚,裴彦钧借机会,把藏在队伍里的内和晋州附近的逆党悉数捉拿下来。
很快,诸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时隔两月,京城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魏王被发怒的皇帝关进延寿宫后面壁思过后,倒是安分起来。
太后一开始还想拿着辈分压人,让皇帝宽恕魏王,又派人去敲打华宣公主,让她在皇帝面前替魏王说项。
谁知道华宣公主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一副“我根本听不懂母后什么意思”的无辜模样,打了一番太极,让来人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气得太后又在延寿宫里摔了许多东西。
“这个华宣!根本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太后只觉得肋下都被裴歆气得发疼,恨恨道,“偏偏皇帝却对她这样偏宠,纵得她眼里没有长辈,也没有纲理伦常!”
“可不是嘛?天底下哪有女子像她这样毫不检点,荒淫恣然的?”魏王想到了华宣公主府上那些美人们,就觉得暴殄天物,也忍不住把手掌往桌子狠狠一拍。
“你还有脸说?爱家说了你多少次了?别总是眼馋肚饱,看到个长得标致的就想着那种事!你可倒好——睡到已故嫡母赐给妹妹的丫鬟身上去了!说出去谁不觉得理都在华宣身上,你这个为兄的做事荒唐?”
“母后,儿臣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连您也不肯相信我!”裴斯睿委屈道,“那个荔香真得是自愿的啊,儿臣根本没有逼迫于她!分明是裴歆这个歹毒的女人设下这个局来害儿臣!”
“——不用说了!这些根本不是重点,裴歆这个计谋为什么能成功?还不是算准了你这个毛病?你但凡多长一个心眼,也不会正入她的圈套!”
裴斯睿低着头没敢再反驳,眼底却都是不服气,半晌才说:“不过是因为裴歆算准了皇兄的逆鳞罢了。
真真是好笑,母后您才是那个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皇兄的人。皇兄心里,却只把先昭穆皇后看得那么重,母后和我,连在人家的女儿面前,都要倒退一射之地。”
这一番话正中太后心里的痛处,脸色变了,打断了裴斯睿的话:“够了!”
这件事是她一生的耻辱和痛苦。
当年怀皇帝的时候,她难道不是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怜惜万分,视若珍宝,就算为了他,豁出自己的性命来,她也甘之如饴。
那时候先帝的慕贵妃仗着母家权势,在宫中肆无忌惮,昭穆皇后这个没用的,只会跟人和气一团地论姐妹,哪里有半点后宫之主的威仪,哪里管过她们这些低位嫔妃们的死活?
为了能在慕贵妃手下,顺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十个月,她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孩子一出世,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可是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小皇子呢!”她竭力从床上坐起来,心头莫名地笼上了一层阴影,“我的孩子呢!”
贴身宫女望着她惊恐而充满期盼的眼睛,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道:“娘娘 ,小皇子他……他……他被陛下抱去了皇后娘娘的殿里……”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了,整个人的身子瘫软下去。
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宫女嘴里说的“抱去殿里”,只是皇帝闲着没事,把刚得的儿子带去给皇后看一眼。
他是要把她的孩子,给了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皇帝下了旨意,给她赐了许多好东西,都是她之前从来不敢妄想的贵重宝物,却只字不提一直没有送回来的小皇子。与此同时,另一道旨意也去了皇后的中德宫。
小皇子赐名裴斯琏,记在了昭穆皇后名下。
她心痛如绞,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来。
原来人痛苦到极致,反而是流不出泪的,所有的心力都耗尽了,整个人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三魂六魄丢了一半。
她永远地记住了这一天。
后来呢?她便只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对着她的仇人满眼孺慕地喊母亲,对她却避之不迭,仿佛她是他见不得光的耻辱,始终提醒着这个贵重的皇后之子:
他不是从皇后的肚皮下来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真得了无生气,如同死灰槁木,想干脆一了百了。
幸而有了阿睿。
怀上阿睿之后,满心满眼只有皇后的先帝,终于又想起来了这个被他扔在角落里的女人,升了位份,让她终于有机会抚养自己的孩子。
从阿睿出生开始,她的生活开始一天比一天美好。
慕贵妃被抄家自缢了,昭穆皇后难产死了,最后……登基的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血块。
她终于得以成为大楚国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呢?生恩不如养恩,活人比不上死人,她的亲生儿子内心里认定的母亲,从来都不是她。
连带着睿儿,在皇帝心里的份量都不如华宣!
“我看你在哀家这里的经书,都白抄了!”太后心情不好,语气也变得冷淡,深吸一口气,骂道,“你有那个闲心,还是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事情吧。皇帝这次拿着华宣的事情做幌子,停了你在六部的差事。
这段时间你在宫里耳聋目盲,不知道多少个子儿被人吃了去,哼!”
裴斯睿敛去了原本的轻浮之色,低声道:“母后不用心急。之前因为裴昱的事情,我们到底露了马脚,让皇兄查到了猫儿房里。谢修时那厮,又发现了白戈桥的蹊跷。
咱们必须闹上这么一场,让宁王府替我们吸引皇兄的注意力,转而韬光养晦一阵子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