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娘娘，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弟子的？”解无忧心情复杂。
“梦里。”温玉汝十分认真道。
“……”解无忧面无表情，“我看上去是个傻子吗？”
“千真万确。”温玉汝连忙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会断断续续地做一些梦，梦里拜你为师苦学医术，不然我这么年轻，又怎么会懂这么多呢？”
只能用梦来半真半假地解释了，前世今生之事实在玄而又玄。
“你……”解无忧也难得有些迟疑。
因为从最开始见到这女娘的时候，他就确实没由来地觉得熟稔，何况她会的那些，也都是凭证。
可就算是托梦为师，怎么他这个做师父偏偏就没做过教她的梦境来！
“师父爱吃五味杏酪鹅，冬枣烩糟鸭，每日爱寅正初刻起床打坐，醒来后饮下晨露解渴，之后一直不食，到未时才开始我们饭，且只用石箸……”
温玉汝干脆趁热打铁，将他平日里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爱好，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复杂，才停了下来。
“现在，师父信了吗？”
初秋的雨来得悄无声息，直把苍绿的叶子也淋成了枯黄的颜色。
裴彦钧再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便听到了这样淅淅沥沥的风雨声，穿林打叶。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抽去了许多一样，空乏至极，却没了往日那种如蛆附骨的暴戾。
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玉汝？”声音发出来，也沙哑不堪。
一只柔软的手闻言抓住了他:“裴彦钧，你醒了？现在告诉我浑身什么感觉？”
“好累，好平静。”他空睁着无望的眼睛，“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的脸了？玉汝！”
“不用担心，只是一时而已，估摸着再过一两天，就会慢慢恢复起来。”听到裴彦钧的回答，温玉汝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顺利度过去了，剩下那些毒剩得不多，要解开问题不大。等回京之后再好好调理，应该就能彻底恢复了。
裴彦钧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玉汝……我好高兴……”
他的神色突然一变:“——谁在旁边！”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敏锐地听到了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而且绝对不属于司砚和知柳。
接着，便听到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世子殿下好敏锐的耳力，贫道佩服，佩服！”
裴彦钧的语气再无刚才的温情脉脉:“无忧子？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温玉汝连忙低声道，“此番您能脱险，师父也是耗费许多心力的……”
“不必。”解无忧冷哼一声，“我可不敢居功，占宁王府的人情，只是教教小徒弟而已，别往我身上栽。”
“好好好。”温玉汝无奈道，“我只替我自己向您道谢。”
“哼，记着就好，给你的方子，记得回去之后改一改，那书也得背。”
“是。”
解无忧瞥了一眼虽然看不见但冷意快要凝结为实质的世子:
“既然没什么意外了，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热。”
“……”她师父怎么还是这么老不正经，口无遮拦的。
待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和门开启关上的声音，裴彦钧才道:“你为什么喊他师父？”
“他医术高明，而且问诊施药的手段都很对我的路数，我自然就拜他为师了。”温玉汝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殿下也知道，太医署的医考就快来了，我不能闭门造车，还是得找一位前辈。”
裴彦钧一想到解无忧那古怪的装扮和性情，就觉得心情复杂。
“玉汝，太医署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呢，你要找师父，哪里找不到好的？这个解无忧如此年轻，身上又谜团重重，我实在是担心你——”
“无事，殿下放心，他不会对我不利的。”温玉汝的手如同绸缎一般，抚摸着他的脸颊，“他虽然年轻，但本事却非比寻常，否则殿下之前怎么还特意派人想找他来治病呢？”
“……”裴彦钧将她的手笼在掌心，“我之前对他威逼利诱，他也不肯出手，言语之间对皇家怨言颇多。怎么你一出马，他就肯帮我呢？”
“玉汝，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作为交换？”
“殿下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那种吃亏的人吗？只是比较了解，该怎么和他说话，更能让他松口罢了。师父看着不近人情，软硬不吃，其实熟悉了，很容易拿捏他性子的。”
裴彦钧把人往怀里一搂:“怎么听上去，你和他这么熟识？”
“听……听娘亲提起过罢了。”温玉汝靠在他的胸膛， “什么味道，好大一股子酸味啊？”
裴彦钧笑了笑，精神倦怠也懒怠再提别人，抱住妻子:“你为我受累了。”
“更牙酸了，殿下若是心疼，等你彻底好了，就也精心伺候我一个月。”
“好……”裴彦钧拍了拍她的背，“你歇一会儿养养神吧，我听你的声音都不像往常那么有劲儿。”
“嗯……”温玉汝随便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在他怀里彻底睡熟了过去。
夫妻二人搂在一起，宛如一体。
第二日裴彦钧再醒来，果然觉得眼前模模糊糊能看得见景象了。
自家娘子仍然睡得香沉，紧紧搂着他的腰，呼吸平和，眼下却是一片青黑。
裴彦钧亲了亲她的脸，她也没有察觉，睫毛乖巧地扑闪着，看着让人心里十分宁静。
世子爷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见伺候的丫鬟闻声进了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漱洗完毕。
一出去到了正堂，便听到了知柳一声嗷嗷大叫。
“主子！主子您好了吗！”
裴彦钧被这小子嚎得耳朵疼，连忙后退了几步，受不了地摆了摆手。
知柳连忙扶着他坐下来，放低了声音。
“主子总算醒了，这段时间娘娘都急得不知道什么样，枕头都没怎么沾。还有那个解大夫……”
裴彦钧连忙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京城有回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