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菩提院中，那几个不堪回首的夜晚，裴予望对自己做下的事情。
楚兰襟好容易才止住了呕吐的欲望，充满恶意地想:裴彦钧不回来？是因为温玉汝出了什么事？莫不是人被那些人彻彻底底地玩了许多天，给玩坏了？
他那样睚眦必报小心眼的人，别人有一星半点的错处，都不肯轻易饶恕，再给一次机会，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情意，他都能轻易辜负。
何况温玉汝？
才成亲几个月的感情，能支撑得住这样的变故吗？
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们回京之后，王府里会有什么热闹了。
裴彦钧，你弃我如敝履，如今你珍爱的新欢却成了破鞋，不知道你又作何感想呢？
楚兰襟脸上笑意愈盛:“喜梅，将阿皎送我的那件新衣裳拿过来，我要打扮齐全了，去赴贵人的约！”
她一定要过得比宁王府的每一个人都舒坦金贵！
裴彦钧，你会后悔抛弃我的。
晋州城一处幽静的小筑间，庭宇深深，竹海萧萧，中间放了座十分大的木桶。
坐在其中的裴彦钧，突然打了个喷嚏。
听到声音的温玉汝，把眼睛从医书上移上来，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又伸手淌了淌木桶里的药汁，问道:“殿下，冷吗？”
怎么好端端地打喷嚏，这药汤明明还滚热啊。
“不冷。”裴彦钧裸着身子，陷进了那乌黑泛紫的药汁里，莹白的脸上甚至沁出了汗意，无奈道，“就是这味道，也太难闻了。”
“瞧把您给矜贵的。”温玉汝嘲笑道，“等泡完了，妾身让程府君给您准备晋州最好的熏香行不行？保准让您熏得香喷喷的！”
“……”裴彦钧伸出来一只沾得黑乎乎的手，趁她不注意，往她脸颊上一抹，眯起眼睛，“既然娘子不嫌弃，不如也能闻一闻这绝世好药？”
温玉汝没能躲开，登时就觉得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怪味直冲脑门，差点熏得她呕出来。
做这药的时候明明还好啊！怎么添了滚热的水之后，浸润在皮肤上，变得这么臭！
一定是因为师父又添了两分其他药的原因。
“裴彦钧，你今天可别再上我的床了！”闻着这股子臭味，面前美人养眼的皮肉，都没心思欣赏了，只想退避三舍。
“娘子好狠的心啊，这才多久，就开始厌弃为夫了？”
裴彦钧披散着头发，玉石般的皮肤被那黑色的药汁映衬得更加撩人了，偏偏还故意装作这么一副幽怨的语气，愈发像一只能吸食人精气的狐狸精了。
“那就得看殿下乖不乖了。”温玉汝放下医书，蹲到他面前，快速地亲了一口他的侧脸，嘻嘻笑道，“我们做大夫的，就喜欢听话的病人。”
“一切谨遵温神医的吩咐。”裴彦钧戏谑道。
竹林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叶梢的簌簌声，连成起伏的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彦钧紧闭着双眼，继续端坐在木桶里，额头间慢慢浮现了一道道鼓起的青筋。
温玉汝的表情也严肃下来，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他身体的细微变化。
“殿下，疼得厉害吗？”
浸泡这药汤的初始阶段尚且轻松，但是过了几刻钟后，待其药性随着热气慢慢地被裴彦钧吸收进体内，日子就没那么轻松好过了。
裴彦钧紧紧咬着牙根，闻言睁开眼睛，对着妻子安慰地笑了笑，泄了那口气的同时，胸口下竟然隐隐约约起了鼓胀，痛得他没忍住，从嘴里露出一声呻吟。
温玉汝手下动作飞快，一排铍针登时展开，往他胸背几处大穴扎了进去，轻轻旋动，脸上一片严肃，全无刚才的戏谑。
“殿下，一会儿……可能会更疼，您千万忍一忍，挺过去，只千万别起身，如果实在受不住，就捏妾身的胳膊。”
药材性热，因为时间紧迫，这药性又格外得重，加上内服的药，两下和积毒一冲撞，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裴彦钧艰难地开口道:“玉汝，你还不如把知柳喊进来，让我捏那皮小子呢。”
捏她？他怎么舍得。
“……知柳还是个孩子，放过他吧。”温玉汝哭笑不得，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拿知柳说笑，这毅力也实在难得，略狠下心肠，将几根针扎得更深，以图让他痛苦的时间过得再快一些。
这痛苦实在太漫长，裴彦钧嘴上硬得很，实际上搭在木桶上的手已经受不住得开始痉挛起来了。原本完好无损的木桶边缘，也出现了一道一道深刻的痕迹。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挪动身体半分，唯有从那止不住颤抖的紧绷身体，和嘴角蜿蜒流下来的血液，可以窥探得他的痛苦的一斑。
温玉汝望着他嘴角的血落入颜色变浅的药汤里，忍不住心疼，伸手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又塞进他的牙根:
“殿下，受不住就咬着这个，别咬到了舌头。”
“……好。”仅仅是一个字，仿佛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
裴彦钧咬着那还带着她香气的帕子，只觉得昏昏沉沉，体内冷热交加，胸肺仿佛都要被什么撕裂开了。
好痛苦啊……
他只觉得眼前都变成了绚烂至极的颜色，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心脏沸腾，好像被蒸煮熟透了。
“殿下……殿下……”
温玉汝见他双眼慢慢涣散，连忙出声呼唤。
可不能再这个时候失去意识！
她狠了狠心肠，将掌下一根针刺得更深，便听到世子的身体剧烈地腾动起伏了一下，连忙伸手按住。
“裴彦钧！你挺住！马上就可以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失败！”
这个声音……裴彦钧艰难地唤醒神志，哪怕精神和肉体都受尽了凌虐，还是强撑着继续忍受，把身体钉在木桶里，一动不动。
玉汝……我会挺住的，无论有多么痛苦，他都不会放弃。
好不容易才遇上这样一个她，好不容易和她心意相通，眼见着一直希求的未来就近在眼前，他绝不要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