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书院本就不是只招收学识出众的学子,以岐年的学业和为人,凭自己进也不难。偏偏当初温怀济,非要逼着岐年进了那劳什子秋山书院,不仅让他被里面的纨绔欺负得不敢上学,还错过了松鹤书院招收童生的年考。”
想到聂姨娘来信里的话,温玉汝叹了口气。
岐年好歹也是个正四品京官的儿子,竟然能被那起子跟着公府混的商贾之子们肆意嘲弄。温怀济这个做父亲的,没想过打探原因,反而听信沈韵儿的一面之词,责备岐年惫懒!
现在留在温府的先生也是沈韵儿请来的,对岐年动辄得咎。这样下去这孩子别说做学问,只怕性子都要出毛病。
前世她被赶出王府,受尽磨难,差点被温翩害得人不人鬼不鬼。若不是岐年母子偷偷帮忙,她还指不定怎么逃出京城呢。为了这个,她也不能不管。
听说二公子和松鹤书院的山长认识,是若能借着他的人情让岐年转进去了,她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松鹤书院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个二等书院罢了。”裴彦钧嗤笑一声,“你还费心找裴成蹊,我跟谢修时打声招呼,让那小胖子进风偃书院不是更好!”
温玉汝咋舌:“不敢劳累殿下和丞相公子。风偃书院虽然好,可也太好了,我家岐年高攀不起!”
老天爷,风偃书院在京城,那是仅次于国子监的地方,而且比起国子监,更云集了许多偏门的奇才怪才。让岐年这孩子进去,日子得多辛苦啊?
“不敢劳累我,却去劳累裴成蹊?”裴彦钧将金玉鞶革往衣椸上一扔,“还嫌跟他的关系扯得不够乱吗?”
温玉汝:“正因为我帮了他,才要把这人情一一算清楚,讨回来,这是正儿八经的泾渭分明、一来一回的亲戚相处之法。
若放着不管,以二公子的性格,之后一定会在各方面主动帮忙,心里才过得去,反而不好。”
她倒是把裴成蹊的性子吃得明白。
裴彦钧不得不承认,他二哥确实会这样。
“青芜,备菜。”见他换好衣服,温玉汝连忙吩咐婢女去膳房通传。
“今天府里可还发生了别的事?”裴彦钧想起入门后院内外分外低沉的气氛,和诸下人噤若寒蝉的模样,敏锐问道。
温玉汝把容侧妃往明萱院大闹一通的事情说了一番。
世子爷挑了挑眉,不觉得侧妃娘娘僭越,反而语气颇为赞赏:“到底是北疆的风雪养出来的女子,难怪父王也怵她。”
“……”殿下,王妃怎么说也是您名义上的嫡母,好歹收敛一下自己对此事的欣赏之姿呗?
感觉侧妃娘娘可能做了世子一直想做,但碍于礼法不能做的事情。
“对了,你那个……”裴彦钧顿了顿,“青囊居里那个人呢?”
“嗯?”温玉汝还在思忖容侧妃的事情,没有听到他的话。
裴彦钧不耐烦道:“那个腿断了的奴隶。”
“哦……初九的伤正在安稳康复,但彻底养好应该还得个把月,我打算先让他在青囊居给虔叔帮忙。”
“你可知道,此人是罪犯之子?”裴彦钧皱着眉头。
按照司砚查出来的情况,此人不仅出身卑贱,其生父还是个虐杀幼童的穷凶极恶之徒。虽然听说案子能破,犯人被成功缉拿,也是因为此人大义灭亲——可有着那样的父亲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心里也一样暴虐弑杀?
“妾身知道,殿下的话我都明白。”温玉汝垂眸,“所以我绝不会留他,他伤好之日就会离开京城。”
听到这番话,裴彦钧才放下心来。
“以后你去青囊居的时候,把知柳带着。”
“好。”
温玉汝应承下,夫妻二人用膳不提。
没几日,裴成蹊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让温玉汝七月初带着温岐年,在城东的飞鸿楼和松鹤书院的山长见面。
弄雪把消息传给温府的聂姨娘母子,喜得二人几乎直对着宁王府的方向磕头。聂姨娘登时耳提面命,让儿子这几天好生温习功课,又偷偷去给儿子置办一身新行头。
天气转热,温玉汝换上了更轻薄的纱衣,让弄雪把如墨的长发挽成了单螺髻,方才觉得凉快些。
“娘娘,清念院那边派人,把这个月的病例发下来了。”红药轻声道。
“让她们进来。”
温玉汝坐在主座上,身后两个小丫鬟将扇子舞得起劲。
她将单子看了看,皱眉道:“怎么比往年还少了一成?”
今年景和院可多了一个她。
何况金蚕欺心散的毒性,被她压了下来,天气越热越是嚣张,容易复发。她正愁冰例不够世子用的,这下可好,大嫂难不成想让她自个儿去做不成?
林书意也知道说不过去,竟然还派了大丫鬟拈晴姑娘来跑一趟解释:
“回娘娘,往年王府里,负责冰炭供应的对接人是王妃手里头的管事。可最近王妃手里头的几家铺子,税目出了问题。这几位管事分身乏术,采办那边没有交接好,是和另外的铺子新下的单子,来不及备好那么多份量。”
拈晴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况且太妃娘娘身体内刚查出来毒香,又不耐暑热,自然得先紧着静心堂。就是我们清念院,比往年少了的还不止一成呢!
大夫人说,世子体寒,往年夏日便比常人更耐暑热。只能先委屈景和院一阵子,待冰例货齐全了,额外补偿给您。”
委屈一阵子?温玉汝牙酸,今时不同往日,金蚕欺心散可受不了委屈。
太妃那里温玉汝无话可说,但大嫂不敢短了长辈,又怯着刚发疯的容侧妃。所以就紧着明萱院和甘棠院,这真是柿子挑软的捏,打量她新妇不敢相争呢。
呵,她可不信大嫂真会短了自个儿,忱哥儿年纪小,哪里愿意将就受罪。
“我记得听谁说过,府里有个宜兰轩,是最避暑的居处。”温玉汝淡淡道,“不敢为难大嫂,既然冰例先紧着其他院,今夏那宜兰轩便让景和院住下了,世子的身体不同往日,实在禁不住热气。”
拈晴心下一惊。
世子妃才入门多久,竟然还知道宜兰轩?
“这……”
“怎么?冰例不够,宜兰轩也不能住吗?”
拈晴一脸为难:“四公子明年春闱要下场,王妃一早就吩咐了,今年这宜兰轩得留给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