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撑开一把红伞,一张郎艳独绝的脸,被红色的伞面,湿润的夏雨衬得越发苍白。
温玉汝讶然,快步上前。
“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娇贵的病秧子本就不舒服,正下着雨呢还跑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想接过伞,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被那沁骨的凉度一刺,还没有收回来,便被裴彦钧猛然拍开了。
“……”
好吧,忘了他说过,没人的时候要离他远一点。
今天回门的一番共处谈心,她就昏了头,把这人几次三番的嫌弃给忘了?
真是贱得慌!
“不敢耽搁殿下的功夫,妾身先回去了。”温玉汝也冷了脸,小退一步,行了个礼便要走。
刚一转身,却又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好家伙,裴彦钧不许她碰他,自己扯她倒是扯得痛快,什么人啊,霸道得可以。
“温玉汝,”裴彦钧一字一句,“你把本世子的话,全当做耳旁风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
温玉汝望着他漠然的眼神,回过味来,不禁怒上心头,径直挣脱他的手。
“放开我!”
裴彦钧冷冷一笑,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欺身上前,将她的两条手腕锁住,逼近。
温玉汝原本以为他那等病弱,自己定然能挣开他,没想到对方深谙门窍,用的是巧劲,把她的手扣得死死的,根本甩不动。
难怪他病成这样还能让梁京人怯得要死,一见到他就做鸟兽散去。他要是没病没灾,天都得翻过来吧?
咫尺之间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却没有暧昧缱绻,只有剑拔弩张。
“你对着我惯会甩脸子,对着裴成蹊倒是笑得柔情蜜意。”
裴彦钧的鼻尖几乎触碰到她的脸颊,声音低低,语气却十分讥诮。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也让本世子听听看?”
近来医官给裴彦钧换了副药,今天他用完之后觉得好了不少,见屋外忽然下雨,天色也暗下来,便决定自己去静心堂给祖母请安,让老人家放心。
顺便接一接那个没带伞的女人。
谁知道,呵呵,他来的可真不巧,若再早一会儿就打扰人家了吧?
感觉自己头顶的伞都变颜色了。
“裴彦钧,你自己龌龊就算了,把别人也想得这么龌龊!我不过和二公子说几句话,你就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好生歹毒!”
“说几句话?在静心堂挨在一起,练字细语大半天了,还没亲近完,出来继续依依不舍。
温玉汝,你真该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对着裴成蹊笑的那个模样。”
温玉汝冷笑:“我说呢,怎么歇得好好的,又破天荒突然出来了。原来是听到好表妹嚼的舌根,赶紧跑来揪我的错!”
她自然不会觉得裴彦钧是拈酸吃醋,这人不过是自尊心和独占欲作祟,又一向嫉妒二公子优秀,所以见不得她跟二公子有任何正常的交流。
别说他们只是假夫妻,就算是真得,敢这样管制她,把她当鸟雀豢养操控,她也绝不会忍让!
“兰襟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你心虚了?”裴彦钧微微用力。
“——你放开我!”温玉汝被他锁得手腕疼,怒火中烧,“心虚?我当着祖母的面,在静心堂为你抄经抄了几个时辰,这是跟人亲近;楚兰襟一个女儿家,独身去成亲的表哥房里,就是单纯关心了。
成,现在就去祖母那里说清楚了,让她老人家来分辨,咱俩到底是谁无礼!”
“祖母年纪大了,你还要用这些事教她烦恼?”
“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啊?她今天头还疼呢!我说殿下,你要是真得有心体谅祖母,每天就少发点疯,祖母能省多少心!”
话头提到太妃,两个人都冷静了一些。
裴彦钧松了手:“祖母头疼?怎么不叫医官?我明儿去太医署请杜圣手来一趟。”
“哼,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混球?她见你出去一趟又倒下了,急得又是送东西又是敲木鱼。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跟你的表妹卿卿我我吧!”温玉汝揉了揉手腕,轻嘶一声。
青了!
她咬牙切齿:“裴彦钧,你这个混球儿!”
裴彦钧这才看到,霜雪般的腕子上,一道淤痕分在明显,正是自己刚刚的手笔,心中有些后悔。
“我先去看望祖母,瞧瞧她的病。”他有些抹不开脸,“你……”
温玉汝根本不想理他,白了他一眼,不等说完便甩袖子走了。
“哎——”裴彦钧刚想说雨有些大了,不如一起过去再一起回,谁知道她直接快步走了。
“……”
这人三天内给他甩的脸子,比他这之前二十年加起来受的还多!
温玉汝一回景和院的西厢房,便铁着脸走到自己的小药炉旁,掀盖子把里面还没煎好的药汁全给倒了。
“娘娘!”弄雪大惊,“您这是怎么了?”
主子昨天捣鼓了一天,就在那儿不停地添减药材调方子,晚上才调好开始煎,怎么突然把辛苦做出来的东西都弃了?
温玉汝一边倒一边在心里暗骂,她真是白费力气,给这混球调安神散,她还不如倒了喂狗呢!
出完了气,温玉汝也有些后悔。
她好不容易调制出来的!
不给裴彦钧,给别人用也好啊?
温玉汝拍了拍胸口顺气,别替那短命的忘八发怒,坏的是自己的身体,不值当!正在开解,却见青芜领着个小丫鬟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娘娘回来了?奴婢请娘娘安,这位是王妃派来给娘娘传话的。”
嗯?殿下不是说要去静心堂接娘娘吗?怎么没一起回?她小心觑着温玉汝的脸色,没看出来喜怒,不敢妄加揣测。
小丫鬟行了礼:“王妃说了,六月初八是敬国公府里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世子爷既然成亲了,就得单独备礼,这件事娘娘还请多费心。”
“我知道了,辛苦你走一趟,弄雪,给姑娘奉茶。”
“多谢娘娘,只是那院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奴婢退下了。”丫鬟磕了头谢恩,却没有接,传了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温玉汝的笑容却撂了下来。
王府的库房钥匙在王妃手里捏着,世子虽有私产,但都是他自个儿的,怎么可能交给温玉汝?
敬国公府不比一般人家,送的多了送的少了,都是有讲究的,牵扯到前朝后院方方面面,哪有让新媳妇一来就进行这种程度历练的?这不是让童生直接参加会试吗!
六月初八,她过门才多久,王府的人情关系只怕都还没理明白吧,王妃就直接让她备国公府的礼了,分明是生怕错过任何让她出错的机会。
反正是以世子的名字送的,到时候出了差错,他们夫妻俩吵,也赖不上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