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汝盯着他脖子上的红痕,眼皮一跳。
这要是让裴彦钧看到,还得了?
“世子,妾身突然想起来一件极要紧的事情。”
“什么?”裴彦钧果然停下了脚步。
温玉汝将喜服捡起来,一把披在他双肩上:“妾身听闻身体不好的人,饮了酒擦身后须得立刻把衣服穿上,否则很容易得风寒……”
女子的幽香隔着顺滑的布料传来,让饮了酒后仍旧微醺的身体敏感地一颤。裴彦钧只觉得感官似乎都被无限放大了,即便是背对着,也能感受到肩臂处传来的抚摸,让人悸动。
“松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开。
温玉汝下意识地扯住他的外袍想要稳住身体,没想到这病秧子轻得可以,反而被她一起带倒了。
“你——”
二人齐齐倒在床上。
温玉汝只觉得胸前砸上一个重重的物事,吃痛地“哎呦”一声,便看到裴彦钧抬起一张恼怒的俊脸。
距离近得可以感知彼此交错的呼吸。
“你你你起来!”
裴彦钧倒是想起身,然而他久病在榻,今日过礼就已经耗尽心神,之后又在不知情的境况下,被新婚妻子又是下药又是施针,早就没有力气了。
正在僵持之中,却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不好了——走水了啊——”
内室里,清冽的酒香不知从何处散开,盈满了整间屋子。一簇温柔的火舌撕咬着垂下的帘幕,浸润到铺陈的酒液里,张牙舞爪起来。
接着喜房外便是匆忙混乱的脚步声。
青芜带着一众丫鬟慌张地打开房门:“婢子僭越了!只是事态严重,火势快要烧到这片了,还请殿下和娘娘立刻移驾!”
他们殿下那个身体,跑也跑不动啊,不抓紧通知还得了!
然而,却见喜床上,向来羸弱而厌恶女人近身的世子,正整个人覆在一个身穿嫁衣的娇躯之上,露出裸露白皙的上半身。
青芜:……
不、不是说世子睡了吗?
这是睡醒了,有兴致了?
平心而论,宁王府上下完全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来给世子冲喜,也压根没指望新婚之夜新人能圆房。
裴彦钧能站起来走动,他们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青芜和众婢女陷入了深深的震撼。这位新晋世子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短短半晚上,就给了她们这么多冲击。
然而,世子妃本人的震撼不比她们少。
温玉汝几乎是在她们冲进来的同时,便挣扎着推开裴彦钧的胸膛,几乎想把
“走水了?”裴彦钧支着温玉汝的肩头坐起身来,瞥了眼床上正拿着袖子遮住脸的温玉汝,“哪个屋?”
“回殿下,是兴怡堂。”
兴怡堂在东边,是他用来习字的小书房,和喜房只隔着两间厢房。
“替我更衣,去西厢房。”
“是!”丫鬟们赶紧忙碌起来。
青芜拾起掉落在榻的喜服,服侍裴彦钧穿上,便看到他脖子上红色的印记。
“……”世子妃,真够生猛的。
她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殿下其实好的是这个类型吗?
温玉汝耻得半张脸都红了,只觉得众丫鬟看向她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只能装作低头整理衣襟。
上辈子活二十多年,虽然为人医者如父母,看了不知道多少男子的身体,但被人压在床上,还是头一遭。
竟然还被人围观个正着?
这场火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不过,前世明明她在喜房安全躺了一夜,也没有出什么意外啊?这次为何会走水?是哪里的走向发生了变故?
西厢房里,裴彦钧气喘吁吁地坐上主座:“火救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目前已经控制住了,还好发现得及时,损失不大。”
裴彦钧轻轻“嗯”了一声:“不要惊动祖母和母妃,明日再呈上去。”
“是。”
“查出来是怎么起的了吗?”
“是守夜的一个小厮睡迷了眼,拎着铜灯巡房时绊了一跤,把酒壶打翻了。兴怡堂又通身木质,就烧起来了。”
原来如此。
温玉汝恍然大悟。前世这个时候,裴彦钧离开了景和院,去了楚兰襟那里。景和院这些奴才们不把她这个世子妃当回事,自然能躲懒就躲懒,巡房的人估计直接就罢工睡了。
而这一次,有裴彦钧在,小厮不敢擅离职守,强忍困意继续守夜,所以便出了事故。
“睡迷了眼?”裴彦钧冷笑一声,“早不烧,晚不烧,偏偏这个时候烧,是真睡迷了眼,还是见不得本世子安稳?”
御赐的婚事,当夜就走了水,传出去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吩咐下去,把消息锁住了,谁也不许泄露。”他说了两句,却因惊怒交加,胸膛又剧烈起伏起来,额角处也开始冷汗淋漓。
又发作了?
不等青芜动作,温玉汝便轻叹一声,熟门熟路地走到他身边,擦了擦他的汗,抵住他的后背按了按。
裴彦钧诧异地抬起头来。
“……”温玉汝完全是因为上辈子救人救习惯了,加之婚后那一个月,无数次见这病秧子发作时的惨样,从被迫照顾到刻进脑海后,下意识做出来这些举动。
“你会医术?”裴彦钧本想拒绝地再推开她,却觉得舒坦了不少,又想起之前喜房里,她也是十分自然地按住自己胸前穴道,让他缓解不少。
“略懂一二。”回过神来的温玉汝放开了他,“我母家从医。”
从医?裴彦钧对这桩婚事极度厌恶和抗拒,故而从来没有去主动打听过温氏女的事情,只知道她是温怀济的长女。
“殿下,那小厮已经捆起来了,该做何处置?”
裴彦钧捏了捏眉心,本就苍白的脸颊,因为疲倦更显得毫无血色,仿佛风吹吹就能倒。
“用刑。”他抬起一双冷漠的眼睛,“皮刮下来一层,也要撬开他的嘴,这些日子到底都和什么人来往过。”
温玉汝沉默地听着他毫不犹豫的施令,轻描淡写间,那小厮的命运便落了锤。
倒也不是慈悲心过剩,同情起那个差点把他们烧死的人,只是生出了某种兔死狐悲的心惊胆战。
在裴彦钧眼中,她和这小厮也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的命运,都是裴彦钧一句话就可以摆布的。
原本以为知晓前世的事,再走一遍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场火却给了她好大一个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