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医院,急诊室里人很多,她努力的搜寻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最后去护士站问了一圈才知道江攸白是被安排进私密病房了。
陈蕾心中一凉,忙赶去病房,推开门时,正看见江攸白慵懒的靠在病床上,护士正在给他的手上药。
陈蕾气都没喘匀,急忙问:“伤哪儿了?”
江攸白冲着手歪了歪头:“手背。”
陈蕾这才看清江攸白手背的那片伤口,整个手背都溃烂了,淡粉色的肉有些发黑的露在外面,流着脓水。
“我的大少爷啊,你这怎么搞的?让你爸知道了我这个经纪人以后在圈子里还混不混了?”
江攸白眨了眨眼睛:“伤的是手,又不是脸,再说了,这么大一块疤,多酷啊!”
“酷你个头!”
等纱布缠好,江攸白起身。
“不说了姐,我还得去趟抢救室。”
“干什么去?”
江攸白长长的叹了口气:“晚回家了一会儿,养的小猫被人给偷了。”
陈蕾不明所以,跟在了江攸白的后面。
江攸白过去的时候,宋瓷正趴在病床上,几近昏厥,面色惨白,整个后背的皮肤全部被烧的惨不忍睹。
医生看见江攸白过来,招了招手让他进来,江攸白忙推门进去。
“你是病人家属?”
江攸白抿了抿唇:“是。”
“病人现在急需注射麻药进行救治,但是她腹中胎儿恐怕就保不住了,你们看怎么办。”
医生的话很明确,想治好后背,就保不住孩子。
说实话,听到胎儿这个词的时候,江攸白还是有些错愕,他想,这一定是宋瓷和迟宴的孩子。
如何让他做决定?
宋瓷这一刻全身的知觉都在后背,她只觉得痛。
这个孩子,不会是迟宴的。
宋瓷知道,宋瓷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和她在山里看月亮的江攸白,想起了接她出狱的迟宴,想起了伤害她的薄矜远。
这个孩子,是那一晚,薄矜远侮辱了她的那一晚。
“打掉吧。”
病房里,忽然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医生和江攸白看向宋瓷,这几个字,正是宋瓷说出来的。
江攸白一愣:“宋瓷,你说什么?”
“不要了,打掉。”
她的声音被烈火灼烧的嘶哑,像是干涸的水井。
孩子,是幸福的象征。
而不应该是罪恶的果实。
她这一生,都不会为薄矜远生孩子。
就算生下来,那也只是另一个可怜的生命,悲惨一生。
江攸白手指微动,他当即就猜出了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的心有些痛,缓缓开口:“听她的就好。”
江攸白签完字,被护士送出了抢救室。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一批又一批的医生进来又出去,江攸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迷茫的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和开开合合的门,看不见里面的宋瓷。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担心过谁或者任何事情,但现在,江攸白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就像是悬到了嗓子眼。
这就是,害怕吗?
今天,他刚刚完成了《瓷》的作词。
回到家,想要把歌词拿给宋瓷看,可一进门,杰斯就说宋瓷被别人带走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开上车就去找薄矜远,直到去的路上遇见了沈时,才知道宋瓷被人绑架了。
江攸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是被宋瓷背上的火烧伤的,宋瓷的背上的那片火,其中一角在他的手背上,某种意义上,他们的伤疤是同一片。
薄矜远赶来的时候,医生刚从病房里拿出一个不锈钢摆台,与他擦肩而过,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一个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肉球躺在空荡荡的冰冷的摆盘上。
他的心像是被猛烈的一击,愣在了原地。
“是你的孩子,对吧?”
江攸白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点嘲讽和奚落,像是踹在薄矜远轻飘飘的一脚。
薄矜远迟钝的看向靠在窗户上的江攸白,表情里透着无助的不可置信,抬起虚无的步子一点点走过去。
他的额头上还贴着绷带,撞击过后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还在往外流血,衣服也是乱糟糟的。
江攸白一笑:“看来,我猜的没错。”
如果真的是迟宴的孩子,按照宋瓷的性子,就算不要那后背了,也要保住孩子。
这个孩子,只是这场错误与纠缠的献祭。
“你说什么?”
“我的孩子……”
“怎么会……”
他连说一句话,都要很久很久,直到走近江攸白,才勉强能听清。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薄矜远?哪一次我见到宋瓷,她不是被你折磨的头都抬不起来?让她住在阴冷的地下室,把她遗弃深山,剥夺她工作的权利,要把她送给别人,先救你的未婚妻……这些事,哪一件能让她信任你?!”
薄矜远红了眼睛,终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脱力一般跪在了地上,膝盖狠狠砸了下去。
江攸白白了他一眼,往边挪了挪。
“你可别跟我跪,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薄矜远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茫然又错愕的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宋瓷以前就怕疼。有一次,薄矜远被继母在大雨天赶出了家门。
雨中,他看见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冲他伸出手。
宋瓷拿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带着薄矜远坐上了去大理的飞机,一起去看洱海。
在洱海边的小民宿里,少男少女第一次躺在一起,羞的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薄矜远附在宋瓷的耳边,悄悄的说:“宋瓷,你别害怕,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宋瓷转过脸,晶莹的两双眼眸对视上。
“我不害怕,阿远不会伤害我的。”
“等我们以后结婚了,我再亲你。”薄矜远说。
“我们会有孩子吗?”
“会有吧。”
“生孩子很疼,我一定会很害怕。”
“那就不生了。”
宋瓷摸摸他的脸:“但是只要你到时候一直陪着我,我就也没那么害怕了。”
薄矜远笑了笑,点了点头。
宋瓷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诺言在洱海中沉浮,像是漂流瓶一样,穿过时间,飘到了薄矜远面前。
他们的第一次吻,第一次亲密接触,第一个孩子。
全部都有了。
但,全部是薄矜远将宋瓷强迫拖进那荆棘丛生的过程。
没有爱,没有温柔,更没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