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矜远输入密码的手微微颤抖,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是该先查看助理那条短信的原因,还是该去质问这期间唯一有可能碰到他手机的宋楚。
他只想见到宋瓷。
他头一次这么害怕,那种莫大的恐慌和无措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迟宴紧随其后赶来。
门开了,两个人前后冲了进去。
房间安静,又冰冷,干干净净,好像没有人住。
薄矜远急忙上楼,然后看见了被子里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宋瓷,她瘦到被子下面几乎看不见很明显的凸起。
这一幕,几乎把薄矜远冲撞的鲜血淋漓。
薄矜远想要抱住宋瓷,可刚碰到她就被迟宴一把推开。
迟宴哭了,他的鼻尖上挂着泪,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就要往外面走。
到了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
“薄矜远,她从来都不欠你什么。”
宋瓷的手无力的耷拉在半空,苍白手腕上那条深刻的割痕格外明显,在干枯的手腕上蔓延着,永远也无法消除。
薄矜远恍惚的站了起来,身体僵硬的追了上去,他的目光如森,厉鬼一般幽幽的跟在迟宴的车后,然后看着宋瓷被送进抢救室。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黑色的头发微乱,上面还有没化的雪。
宋楚打了电话过来,薄矜远冷冷的接通。
实际上,他第一次见到宋楚,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儿太平凡了,站在宋楚身边,一文不值的样子。
那时候他对她,不算是友善。
可后来在一起后,他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因为在他心里,宋楚是这个世上最善良却最可怜的女孩儿。
可现在,他有些看不懂她了。
“阿远哥哥,我煮了饺子,你要回来吃吗?”
电话那边声音的声音很甜美,这边的医院很凄凉。
“不回了。”
那边顿了顿,又说:“好,没事,我自己吃好了。”
“宋楚。”
他全名全姓的叫她。
“什么?”
“给陈助理的短信,是你发的吗?”
“阿远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的语气很坚决。
“好,我相信你。”
宋楚没再说话,薄矜远挂了电话。
他靠在墙上,往嘴里塞了一根烟,可打火机却在手里使不上力,打了几次才点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或者四个小时,灯灭,宋瓷被推了出来。
她挂着吊针,嘴上罩着氧气罩,里面微弱的气雾一隐一现。
迟宴第一个冲上去,薄矜远心口一抹钝痛,他不敢往前。
“病人是饥饿过度,引起的胃肠道痉挛,加上营养不良导致昏厥。”
“那她怎么样了?”
“病人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要安排住院治疗,什么时候醒来还是未知数。”
迟宴无力的点点头,跟着医生往病房走去。
和薄矜远擦肩而过时,他冷冷的看着他,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也许在他心里,和薄矜远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薄矜远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宋瓷活着,宋瓷还活着,他才急忙跟了上去,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不敢想象,宋瓷一个人在冰冷的屋子里饿了五天五夜,她在漫无尽头的孤独里等待被遗弃的死亡,该有多痛苦。
迟宴不让他进去,他也不想跟迟宴多说一句话,确定宋瓷生命没有危险,薄矜远才终于恢复理智。
直到接到宋星恒的电话。
“阿远,楚楚在家里摔倒了,受了很严重的伤!”
薄矜远刚冷静下来的心又紧张起来:“什么?”
“在第一医院,你现在过来。”
薄矜远的步子一滞:“我现在就在第一医院。”
没几分钟,薄矜远就找到了宋楚的病房,宋星恒在门外守着。
“你可算来了。”
薄矜远推门进去,宋楚正躺在床上,一只胳膊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
宋楚看见薄矜远,委屈的撇着嘴,使劲的忍住哭,她摇摇头。
“对不起,又麻烦你了,本来不想让阿远哥哥知道的。”
宋楚这样太懂事了,薄矜远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怀疑她。
“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软下来,坐在了宋楚的旁边,温柔的问她。
宋楚终于忍不住哭了,她扑进薄矜远的怀里。
“你问我那样的问题,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结果一不留神摔碎了花瓶,跌进了碎片里。”
薄矜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楚楚,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阿远,阿远……我好害怕你会不喜欢我,我们结婚吧。”
薄矜远顿住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厚重的压在枝头上,快要断裂,雪花斜落在窗边。
薄矜远拍着宋楚的后背,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跟宋楚订婚,不就是为了结婚吗?
可为什么,现在却这么犹豫?
薄矜远自己开始不明白自己。
*
宋瓷闻见了很好闻的鸡汤味,她恍惚的睁开眼睛,迟宴正在一旁抱着保温桶。
看见宋瓷醒来,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保温桶都没放下就过去拉宋瓷的手,可还没碰到,就怕亵渎对方一般的又收了回去。
“你终于醒了。”
宋瓷说:“好香。”
迟宴说:“我特意给你做的。”
宋瓷笑着:“你做饭一直很好吃。”
迟宴想,从小到大,只有宋瓷会夸他。
迟宴把宋瓷扶起来,给她一口一口的吹凉鸡汤,喂下去,然后给她撕下来一条小小的鸡肉,再喂下去。
宋瓷没有多问一句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也没有多说一句自己是怎么被关进去的。
迟宴也很聪明的没有问。
薄矜远想自己也能把宋瓷养好,但他永远不能把宋瓷养好,任何人都不能,除了迟宴。
迟宴会做宋瓷喜欢吃的饭,会照顾她吃下去,薄矜远看见宋瓷每每恢复一点的气色,都是迟宴一点一点照顾回来的。
可这些,薄矜远永远不会懂。
宋瓷忽然说:“我忘了,薄矜远是不是和我在一起过,我记得他曾经对我很好很好。”
她低下眼眸:“这些喜欢,让我没办法恨他。可我想,如果有一天,把他的好都忘了,会不会就能肆无忌惮的去恨他。”
宋瓷说:“这样也挺好的。”